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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認識我?”我驚奇道:“但是我從來沒見過你啊。”

此刻,從堂屋走出來兩個打扮奇怪的大人,身上披着白色麻衣,臉上罩着黑紗,走路看不到腳,就好像是在飄。

經過我們跟前時,他們停下了腳步。

其中一個男聲很恭敬的說:“少爺,我們該走了。”

符離聲音很輕的問:“人呢?”

“逃了,七天後應該還會回來,到時候再抓他不遲。”

“嗯。”他沖我輕輕點頭,眼睛彎起來就像月牙兒,“小魚兒,我走了。”

“等等——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以後有機會我再告訴你。”

符離走在前面,兩個麻衣人緊隨其後,他們很快出了院子。

我這時才想起來,還沒問他們家住哪兒呢,閑了也好去找他玩啊!

“小魚,小魚!你又去哪兒?”姥姥在院子里叫我。

“來了!”我跑進去,纏着她問:“剛才那個小孩是誰?”

姥姥皺眉,“哪有什麼小孩!你又在胡說八道了,一會兒都不讓人省心。”

我着急道:“就是,剛才屋裡面出來的那兩個人,有個小孩跟着他們一塊兒來的……”

姥姥過來,一臉嚴肅的摸摸我的額頭,又回頭望了眼三舅姥爺陰森森的遺像。

語氣有些擔憂,“走,先跟我回家。”

回到家,姥姥從枕頭下面抽出一本泛黃的佛經給我看,自己則出了門。

我雖然沒上過學,但是在姥姥的教導下,已經識得許多字,能看懂一些簡單的小故事。

但是這本佛經,字大抵都認得,意思卻完全看不明白。

臨近中午時,我已經趴在桌子上睡了好一會兒,姥姥帶回來個瘸腿的老頭。

我認得他,鎮上的人都稱他馮瞎子,他自己號稱馮半仙。

眼睛年輕那會兒莫名瞎了,瘸腿是被人打的,因為老偷人家東西。打了一輩子光棍,據說沒事兒就往女人堆里擠,鎮上凡是有女人的家裡都很嫌棄他。

總而言之,這個可不是什麼善良的好老頭,我很不喜歡他。

他很慈祥的說:“來,小魚兒,手給爺爺看看。”

我立刻將手背在身後,姥姥勸了很久,我才把肯把一隻手伸出來。

他手很粗糙,長滿老繭,將我五根手指挨個摸索過,又自己用手掐了掐。

馮瞎子樂呵道:“沒事兒,這孩子精神着呢。”

姥姥還是不放心,“可她最近幾天,老是做一些奇怪的夢,還說些奇怪的話,說看見了我們壓根兒就沒見過的人……我這心裡總不放心。”

馮瞎子沉吟了會兒,蹲下來,問我:“小魚兒,你看着爺爺。”

陽光下,我睜大眼睛注視着他那張布滿皺紋的老臉。

他問:“告訴我,有沒有看到什麼?”

我呢喃,“我看到……”

“看到了什麼?”他聲音微微顫抖,似乎在期待着什麼。

我突然做了個鬼臉,大笑起來,“爺爺你有眼屎,肯定跟我一樣,早上沒洗臉!”

馮瞎子也樂了,“你這孩子。”

“不許沒禮貌!”姥姥瞪我一眼。

我立刻噤聲,感覺有點冤枉,本來就沒什麼東西啊,有什麼好看的!

馮瞎子同姥姥道:“沒事兒,我就喜歡這孩子的活潑勁兒。小魚兒,沒事兒上爺爺家,我那有很多好玩兒的。”

我很應付的點頭,“嗯,好。”

心裡想的卻是,我才不去呢,萬一你把我賣了怎麼辦!

姥姥留他吃中午飯,馮瞎子推說有事,姥姥只好送他離開。

此時剛好正午,太陽照在不遠處的大榕樹上,投下一片濃重的黑影,剛好蔓延到姥姥家門口。

當馮瞎子走到陰影下面時,我突然睜大了眼睛……我看到了……

他脖子里,騎着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

那女人的兩隻手,直直的插在馮瞎子的眼窩裡!

而他卻只顧笑着跟姥姥聊天,彷彿對這一切都渾然不知!

冷汗,刷的就從後背上冒了出來。

我跌坐在地上,好半天才在姥姥的呼喊下回過神。

“這孩子,到底是怎麼了呀!”姥姥焦急道:“不行,我得再去把馮瞎子找來!”

我連忙捂住眼睛,不停哭喊,“別叫他來咱們家,我不許他再來我們家!姥姥,我害怕!”

那一幕實在太過駭人,讓我至今想來,都仍心有餘悸,後來,也成了我小時候揮之不去的心理陰影。

“告訴姥姥,你怕什麼?”

“馮……爺爺身上有個女人,在摳他的眼睛!”

我捂住眼睛,什麼都不敢看。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姥姥拍拍我的背,“寶貝兒咱們不怕,姥姥帶回屋裡,好不好?”

“好。”我就這麼用手遮着眼睛,由姥姥牽着進了屋。

不知道是不是被嚇的,從那一刻開始,不吃不喝也不說話,當天晚上還發起高燒,打針吃藥都不管用,渾身打冷戰,牙齒咬的格嘣格崩直響。

姥姥一邊照顧我,一邊忍不住哭,對四周拜拜,“求求你們行行好,這丫頭才七歲,自小沒爹,身子又弱……你們有什麼事都衝著老婆子來好了,何必為難恐嚇她一個可憐的孩子呢!”

到了後半夜,我好像好了,想坐起來安慰姥姥。

可是她好像聽不到,也看不到我,依舊在拿着毛巾念叨個不停。

就在我着急不知所措時,窗戶外面發出輕輕的兩聲響,似乎有人在外面敲打。

在我猶豫不決的時候,一個很輕的聲音說:“唐小魚,你出來。”

我走出去,在月光下,看到一身黑衣的符離。

月光下,他膚色顯得愈發的白了,襯着黑衣,好像整張臉都散發著朦朧的光。

“你叫我?”

“嗯,”他年紀不大,但是氣質卻很沉穩老成。

我急道:“叫我做什麼?姥姥她還在哭呢。”

“你生病了啊。”他將手放在我額頭上,冷冰冰的,但是很舒服。

我點點頭,又看看屋裡,有些難過,“好像是的。”

“你是被嚇掉魂了呢,”他說,“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害怕成這個樣子?”

我把白天看到的畫面告訴他,“我好像跟別人不太一樣,我能看到他們看不到的東西。”

“你覺得這樣不好么?”

“不好。”

“你能看到我,也不好么?”

我猶豫了下,“你跟那個騎在馮瞎子身上的女人,是一樣的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