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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臉,立刻掛了下來。

一提到口諭,他的思緒如那脫韁的野馬,奔騰起來。他想起下那道特赦楚天闊與遲樂的口諭時情形。當時,是他皇兒永安王與鳳南陽一唱一和,說服了他,讓他下那道口諭。

其實,他自覺那道口諭下得並不合理。特別是今日,證實楚天闊的太子身份,那道口諭也證實了他徇私。皇帝無比自覺,隱有不安。

難道說,皇后現在要跟他理論這事?

關於那道口諭,許多人私下裡覺得不合理。但是,不敢明面上說。經過皇后這麼一點醒,有種不謀而合的感覺。

就連楚天闊本人也從心裡泛起一絲愧疚來。那道口諭,是走了後門來的,現在,皇后一問起,他父皇很為難。

煙香本想再發表自己的見解,把皇后的話不動聲色頂回去,想想還是算了。她自信沒能說得過皇后。惡人自有惡人磨。她就不信了,皇后能一直囂張下去?皇后那話,分明是懟皇帝的。她還是站在一邊看好戲就好。

她在心裡嘀咕着,皇帝應該不會鬥不過皇后吧?兔子急了還咬人呢。皇帝不可能三番五次讓皇后騎在頭上而不吭聲吧?再好的脾氣,再寬廣的胸懷,也有到容忍的極限。

嗯,煙香就是抱着這種心態,等着看皇后被懲治一頓。搞不好,把皇帝惹惱了,真的廢了皇后的後位。是人都有脾氣,更別說皇帝了。她相信皇帝忍不了多久的,皇后也就囂張不了多久。

皇后被無數雙眼睛注視着,並無半點窘迫,反而很得意。她挑釁的目光盯着皇帝,面上眉飛色舞起來,不緊不慢地說:“皇上,臣妾下口諭,撤了段子生職位,是因為段子生私放囚犯出天牢,有理有據。”

同一件事,她非得反反覆復說,真是聒噪無比。皇帝冷冷地打斷皇后的話,不悅道:“所以,你就可以撤了段子生大理寺卿一職?”

皇后意不在此,她是笑非笑地說:“敢問皇上,為何下口諭特赦楚天闊與遲樂?”

果然,皇后說的是這事。皇帝面上訕訕,答不上來。是啊,他的理由的是什麼呢?

皇后這一聲質問,令相爺和那幫朝臣如夢初醒。他們怎麼沒有想到這個問題?仔細想想,不難斷定,皇帝下口諭並無根據。

根本就是聽說楚天闊可能是太子,所以下口諭特赦他。而天牢里,那麼多囚犯,當多大的官都有,為何皇帝不下口諭特赦他們?這顯然是於情於理不合。

很快,許多雙目光,齊刷刷望向皇帝,這樣的皇帝,令他們陌生。在他們的認知里,皇帝是千古明君,絕不是徇私之人。

就連段子生也算一臉錯愕的表情。

煙香慶幸不已。虧得皇后質問晚了一步,否則,別說段大人不能官復原職,就連大師兄也難以和皇帝父子相認。

她哪裡知道,皇后的想法。

若不是被逼急了,皇后又何至於揭皇帝的短?皇后是豁出去了,她罷了段子生官職,皇帝一句話,就讓段子生官復原職。她生生被打臉了,所以她心中惱火,才會就口諭不合理一事,攻擊皇帝。

這事一鬧起來,必定會讓皇帝難以下台,皇帝對她更加恨之入骨。若非萬不得已,她不願這麼做。

永安王見他父皇答不上來,覺得他母后咄咄逼人,怕父皇與母后鬧僵了,只得出面從中調停。他心情沮喪,卻強顏歡笑。最為難的人,就是他了。

他對皇后笑了笑,笑得比哭還難看:“母后,下口諭特赦皇兄一事,怨不得父皇。此事乃是兒臣與鳳大人從中規勸,父皇迫不得已才採納意見。母后要怪,就怪兒臣自作主張。”

皇后心下一沉,表情僵硬起來。她辛苦懷胎十月生下的皇兒,養了二十多年的皇兒,終歸跟她不是一條心。她的皇兒,幫着他父皇來懟她。她心中湧起一片苦澀。

一時間,滿腹委屈,要懟皇帝的話,說不出來。她懟皇帝,她皇兒卻代替皇帝受着。

煙香聽到永安王這麼說,頓覺舒爽無比。她剛才還在想着惡人自有惡人磨來着。皇后這惡人,連她皇兒都看不慣她。

不過,煙香可沒有認為永安王是惡人,她反而挺欣賞永安王明辨是非的。她並未從永安王話里,聽出有何不妥。聽着像是那麼一回事。

她把永安王和皇后區分開來。雖然,永安王是皇后所生,卻並未繼承皇后的陰狠毒辣。他還是顧及父子之情,念及兄弟之義的。

然而,像段子生和楚天闊他們,對朝政有所涉及的,聽了永安王的話,難免泛起擔憂。永安王一番話,說得漏洞百出,聽着是幫他父皇辯解,實際上製造了新的口舌。

照永安王這說法,豈不是變成皇帝沒有主見,聽從旁人擺布?

皇后沒有吱聲,相爺卻跳了出來:“皇上乃是一國之君,一言一行皆是萬民表率,行為處事,自當深思熟慮。”他說著,目光意味深長地看着永安王:“豈可受人唆使?”

這話,說得極其難聽,卻也在理。幾乎人人一聽,就知道相爺意有所指,言外之意,在說皇帝耳根子軟,聽信鳳南陽與永安王的挑唆,亂下口諭。

那幫朝臣見風使舵,拍相爺馬屁:“相爺言之有理!”

煙香幾欲忍不住,要衝出去與相爺理論起來。這個奸臣,真是會引導輿論走向,也太狂妄了吧。要不是大師兄一直制止她,不讓她亂說話,她都要頂着再次惹惱皇帝的風險,與相爺爭執一番。

她好無語,大師兄脾氣好,沉得住氣。皇帝呢?怎麼也不發飆?

要是讓她來當皇帝,她哪裡會讓相爺皇后這麼張狂,非得一個個把他們治罪了不可。

也不知道皇帝在幹什麼,他站在那裡一聲不吭。也不知道他到底聽見了這些指責沒有?他彷彿沒事人一般,面無表情站在那裡,並沒有聽見那些話。又或者,他是聽見了,在尋思如何反駁?

煙香無奈,皇帝的威嚴與霸氣哪去了?他拿出剛才呵斥她的那架勢出來,誰人不肝膽俱裂?只要他一聲令下,此事翻篇了,不準再議!誰人還敢再吭聲?除非活膩了。

真搞不懂,為什麼要如此放任這些別有用心的人說三道四?

永安王聽了相爺的話,頓時臉上漲得一片通紅。相爺是他的母舅,是夏文萱的親爹,礙於這樣的身份,他不好跟相爺爭辯。

不過,他抬眸一望,看見夏文萱欲言又止,想起夏文萱之前拜託他的事,他還是硬着頭皮上。不止為博美人一笑,也為了他父皇皇兄,他必須挺身而出。

他氣呼呼地頂了回去:“相爺這話是什麼意思?是說本王在挑唆不成?本王此前與皇兄素未謀面,為什麼要偏袒他?本王只不過是就事論事。關於皇兄與忠勇王犯案一事,定有隱情,本王相信皇兄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