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議還未曾反應過來他話里什麼意思,人已經使命兒地搖着頭,“你放開我!”
“好啊你小子,看着人模狗樣兒地,膽子都要上天了!”王二肘部用力,頂在他喉嚨上,“你他娘的要去找死我管不着,回頭隨便你撞牆上吊去,但……”
“四爺!”
王二是打小跟着陸長風練過拳腳的,手勁奇大,李議臉漲的通紅也掙不脫,索性衝著前廳的方向一聲大喊。
王二話未說完,頓時一個激靈回身去看,手上鬆了勁,竟被李議一頓亂抓給跑了出去。
他要跟在後頭追回來,無奈此處離着前廳已經沒了十幾步遠,李議一躥出去,人就已經到了門前,王二心中直跳,生怕他當著一屋子的人說出什麼難聽的來。
卻見李議衝進了前廳,陸長風正與陶庭吃酒,臉色瞧着甚好。
陶庭也是這幾日才與顧滕一道回的京城,此時正笑着與陸長風道:“愚弟多謝四哥幫扶,這一杯,我敬四哥。”
他是個文人性子,吃酒也十分斯文的,不像顧滕直往下灌的粗魯,抬首悠悠地喝乾,陸長風方才仰頭。
陶庭又道:“說起來,我和顧兄前幾日倒遇見一個上京準備科考的學子,自稱姓王,與四哥您素有交情,不知四哥可知道此人?”
陸家在北潼耽誤了幾日,王曜一直尋不到機會再見陸長風,此前他家中父親又寫了信給京城的一個同窗,不過是個六品小官,但王家嫡支還沒來之前,王曜也好歹有個照應。
且那人好似還認識一個有些名氣的先生,每屆科考都能壓中題的,說好了給他引薦,王曜見已快到日子了,也只得先一步進京,快到城門前,想着修整一番,找了個酒樓吃酒的時候,偶然聽陶庭與顧滕二人說起陸長風,見他二人舉止打扮非富即貴,便湊了上去攀交情。
此時顧滕聽到陶庭這般說,也擠過來,附和道:“是啊,哥哥您貴人事多,不記得也正常,只是他卻說是您身邊那個丫頭的表哥,弟弟我附和了兩句,也沒多理。”
陸長風想起蔣佳月的話,沒什麼表情道:“哦?不認識。”
“我就說,八成是哪個犄角旮旯里冒出來攀交情的,瞧着倒似有些墨水,竟敢碰哥哥您的瓷兒,改日叫我撞見了,必得教教他做人的道理!”
顧滕說的惡狠狠地,只他素來是個滿嘴跑牛車的德性,陸長風也不在意。
倒是陶庭覺得有些奇怪。
便是碰瓷兒的,怎生就知道陸長風身邊那個丫頭的名兒?他也是聽顧滕說過一回,不是那姓王的提,早已忘了。
只是也不好再多問,便轉了話頭,說起三人合夥的買賣來。
軍需生意,陸長風出的是名頭和大半的本錢,顧滕出的是野路子,陶庭則主要負責具體的運作。
陸長風隨意聽着,目光掃過眾人,便落在門口的李議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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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議直直走過來,臉色真說不上多好,連看到不敢看陸長風,雙唇動了動。
陸長風略微皺了皺眉,陶庭已停了話頭,看着他。
“四、四爺。”
“說。”陸長風言簡意賅,瞧他滿臉的複雜,還帶着些不可置信,心裡隱約已知曉了。
李議看了下四周,沒作聲。
“嗨你這人!”顧滕喝多了,就有些不高興,“我和咱哥哥什麼交情,有什麼不能說的?說!”
“喝你的酒去。”
話音剛落,陸長風卻輕描淡寫地揮了揮手,顧滕頓時覺得臉上生疼,又不好發作,瞪了李議一眼,走了。
陶庭識趣地跟着走了。
“嘖嘖嘖,我猜八成是為了女人。”顧滕神秘兮兮地在他耳邊道。
“許是有什麼公事吧。”
“你知道個屁!”顧滕就拍了拍胸脯,“這小廝,瞧見沒?認識嗎?”
“今兒是頭一次見。”
“所以啊,陶老弟,你還是太嫩了。”
顧滕搖頭晃腦地,把自己從朱三那兒打聽的一股腦兒說了出來。
“你道我跟四哥關係這麼瓷實,怎麼地呢?還不是因為你哥哥我機靈!咱四哥身邊的人兒,每一個摸不熟的。這個……”他指了指正與陸長風說話的李議,“新來的。咱哥哥什麼人?能隨便放個小廝在身邊?知道這誰嗎?”
陶庭等着他往外頭倒。
“剛剛說的那個姓王的,說是誰表哥,記得不?”
“好像是個叫蔣佳月的丫頭。”
“對嘍!”顧滕用力一拍大腿,疼地直咧嘴,強忍着道,“這他娘的,才是那丫頭的乾哥哥!”
陶庭好似摸着了什麼,“你的意思是?”
“嘖嘖嘖,我說老弟,你再想想。”說是叫他想,陶庭還未來得及開口,他又張口開始倒豆子了,“你當我真不知道咱四哥要納的小妾是誰?他娘的除了那個丫頭還能有誰!
咱哥不厚道,一路帶到了京城,還想偷摸地藏着掖着呢!嘿嘿——早就被我摸個底兒掉了!這時候不讓咱們聽,還能有個什麼事!”
顧滕沖陶庭擠了擠眼。
陸長風正在往外走,顧滕向來是個混不吝的,這會兒喝多了膽子也大,眼都快擠地抽筋了,“走,跟着去看小嫂子去!”
陶庭聽他說的這麼篤定,又拉不住他渾身的酒勁兒,怕顧滕生出什麼事來,只得跟了上去。
李議跟在陸長風身後,幾次張口想說什麼,又不知怎麼說。
“想說什麼就說。”
陸長風的聲音忽然想起來,嚇了李議一跳,“我、小的……”他盯着陸長風堅定有力的步伐,兩手捏了拳,“小的斗膽,想問四爺一句,您真的要納妾了嗎?”
“自然。”
“那……”李議聽他如此說,心中已確信了大半,頓時去了一半的氣力,“是……是……”
陸長風停住腳,回身看着他,目光幽深而凜冽,“你有想法?”
李議一驚,心中所想不由脫口而出,“小的只是擔心。”
“擔心什麼?”
“擔心……”陸長風緊逼,他不由湧上來一股酸澀,乾脆說道,“擔心蔣家妹妹不願!”
“哦?”陸長風笑起來,他還當這小子是要和自己據理力爭呢。
“她告訴你了?”
李議搖頭,“沒有,只是小的猜測。”
“所以呢?”陸長風轉過身去,繼續往掖碧亭走去,心裡已有些不舒服,嘴上卻道,“爺自會叫她願意。你留在這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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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佳月站在亭子里,遠遠已看到陸長風往她走來。
他今日穿了深色綉芝蘭玉樹的滾邊錦袍,腳上是同色地銀面冬靴,十分合身,顯出整個人挺拔的氣場來,既端嚴又俊逸。
這是她昨兒晚上替他挑了放在几子上的……
蔣佳月收回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素絨襖子上,雙手攏在袖中,緊緊絞作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