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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佳月將灑落下來的一縷髮絲塞進了**小帽里,面上紅撲撲地,抬眼偷偷覷了一旁的陸長風。

倆人貼地極近,他一雙長腿這會兒卻走的慢極了,藉著袖袍的遮掩,握住了她的左手,一路七拐八繞地穿過小巷,又來到人群之中,朝前走去。

她有心想問,又羞於開口,只怕一出聲就泄了所有的心思,只得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側。

一時到了處十分開闊的街道上,不同於此前的小攤小販,這裡的店鋪商家鱗次櫛比,醒目的招牌底下,站了熱情攬客的活計,衝著過往行人吆喝。

陸長風一概不理,徑直到了一家酒樓前,夥計連忙上前,殷勤道:“四爺,您裡邊兒請!”

“不是說餓了?去吃飯。”他這才對蔣佳月道。

酒樓有三層高,一旁是迎風招展的店招子,寫了個大大的“食”字,被風吹地獵獵作響。

蔣佳月迎着日光抬頭,從陸長風的掌心抽出手來,也不管他什麼模樣,抬手搭在眉骨上,細細打量酒樓的招牌。

“得勝樓。”她念出聲來,隨之走進去。

陸長風顯然是這裡的常客,跑堂的夥計肩上搭了白巾子,從櫃檯處一路小跑了過來,不用吩咐,便因着他們二人徑直上了三樓,帶到一處雅間中。

“四爺,您請。”跑堂用巾子擦了擦桌子,又看了看陸長風的神色,對蔣佳月道,“這位……小相公,請坐。”

許是看出來倆人關係不一般,雖不曾見過蔣佳月,卻不曾將她當做隨身伺候的下人,而是將陸長風對面的椅子拉開。

忙活完了,他瞅着陸長風,“四爺是現在就上菜,還是再等一等?”

看模樣,他每次都是有愛吃的菜式。

陸長風便揚了揚下巴,帶了揶揄的口吻看着蔣佳月,“今天是這位‘小相公’點菜。”

那三個字輕輕從他口中打着旋兒一般飄出來,氣惱地蔣佳月抬眼瞪他。

倒把個夥計嚇的不輕。

他們得勝樓雖然背靠大樹,但在京城做買賣的,誰還沒個拿得出手的背景?甭管多了不得,有些人一樣是老虎的屁股摸不得,陸長風便是其中一位。

向來只有他教訓旁人的份兒,誰敢在外頭不給陸家四爺的面子,還敢衝著本尊瞪眼睛呢?

他心裡嘀咕了一番,只是越如此,卻越不敢把眼往蔣佳月身上瞟,生怕得罪了人,只低頭低腦地應了一聲,退出去準備茶水了。

一時雅間里只剩下他們二人,蔣佳月看着牆壁上方掛滿了小半面牆壁木牌,上頭琳琅滿目都是得勝樓的招牌菜,心裡沒了主意,只把眼看着陸長風,賭氣道:“哪樣最貴?是不是最上面那一排?”

陸長風勾了勾唇角,看着窗外,不說話。

“你不說我就點啦?是你要來的,不能扣我的份例。”

這話一出,陸長風卻忽地不大高興兒起來,顯得有些不耐煩,長眉略皺了皺,“誰稀得你那幾個錢!”

他的聲音有些粗暴,蔣佳月縮了縮肩膀,小聲道:“不捨得就不捨得嘛,我少吃一些還不行……”

那模樣又把陸長風逗的笑起來,心道自己跟她發什麼火呢,也是昏了頭了,便道,“隨便點,爺還不缺那幾個錢。”

只心裡到底有些不舒服,莫名翻上來一股煩躁之意。

瞧她那護犢子的樣兒,說不得心裡還打着主意,攢夠了銀子就要走的……

如此,蔣佳月看了一圈,待夥計端了茶水來,她便盡撿着那些瞧了既貴又好吃的點,一行覷着陸長風眼色,說了三四樣後便不作聲了。

其中還有兩樣是陸長風慣來愛吃的三鮮鴨子和糟銀魚。

他心裡又舒坦起來,便又說了幾個得勝樓的名菜。

夥計點頭哈眼地看着蔣佳月,“這位姑……相公,還有什麼吩咐?”

“沒了。”等人走了,蔣佳月嘆口氣,“沒意思,根本誰都看出來了……”她甩了甩袖子,摳着上頭的紋路。

陸長風閑閑地喝了口茶水,點頭表示同意。

“還不都是你的主意!”她手摸在茶杯上,咬了咬唇,想起那撿花的小女孩,一跑進巷子,就看到狼狽不堪的她,道:“姐姐,這花是你掉的嗎?”

那時他也是一副高高掛起事不關己的態度,若無其事地抱臂瞧着她心慌意亂的出糗。

分明都怨他的!

蔣佳月端了茶水,惡狠狠地灌下去。

“噗!呸呸呸!”剛一入口,又吐了出來,“好苦……”

“哈哈哈!”陸長風顯然早有預料,故意沒告訴她,頓時仰頭哈哈大笑起來,響亮地似乎連窗欞都跟着在震動。

剛出門走在樓梯上的夥計好奇地回頭看了看,暗自猜測蔣佳月到底何許人也,竟能叫常冷着臉的陸四爺這般高興兒,寵順又加。

瞧那出格打扮和年紀氣度,卻不像是那些規規矩矩的世家嫡女,也不同於樓子里的娘子們妖妖佻佻,挺端莊正派的。

雖然臉上抹了鍋灰,也挺好看……

夥計想着,腳底下就踩空了一個樓梯,便嚇地一個激靈。

他連忙攀在扶手上,人卻不受控制地往下踉蹌了兩步,正撞在一人身上。

“瞎眼了你個狗奴才!”那人抬腳就揣了夥計一個窩心腳,大冷的天手裡還握了把摺扇,在身上彈了彈,又踹了兩腳,吼道,“滾!”

“對不住了爺,對不住,對不住!”

夥計連滾帶爬下了樓梯,心口疼的厲害,兩手捂着,一張臉煞白一片,額上就有豆大的汗珠滾下來。

賬房先生本在算賬,見狀連忙過來將人扶到櫃檯後頭,“怎麼了這是?”

其餘人也圍上來,嚇地不輕。

“哎呦!”跑堂夥計喊了一聲,“狗日的,下腳真狠,骨頭都快斷了。”

“還是去隔壁藥房看看吧?”

“沒事沒事,我緩緩就行,沒的浪費那個錢。”一行說,一行彎下了身子,只覺得身子里直打結一般的絞痛。

過了會子,他臉上才漸漸恢復了血色,疼痛緩下去不少,也能張口說話了,抬頭看了看三樓,“誰啊那是?”

外頭攬客的小夥計聞言,不屑地撇撇嘴,“就是個外地來趕考的學子,最近不知怎麼攀上了平南侯世子,尾巴就翹起來了,隔三差五就來一趟。吆五喝六的,當自個兒多大角呢!”

“是啊,回回點一桌子菜,全記賬上,平南侯世子的飯錢可不好討要。”

賬房先生也搖搖頭,嘆了一口氣。

眾人七嘴八舌地,又說難伺候的,又說嘴不慫的,也有嘲笑他裝大尾巴狼的,總歸沒有一句好話。

跑堂夥計還疼地直吸氣,揉着胸口就轉了轉眼珠子,“跟他一道來的,誰認識不曾?”

“沒見過,倒是頭一次來。”

“嘿嘿,過來。”那夥計賊笑起來,“他娘的不把我們當人,咱們就干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