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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前年上元節,若香與蔣大郎帶蔣佳月姐弟去逛廟會的情形。

若香點點頭,“你們姐弟都是頂好的,誰也比不上。”

“娘,等爹好了,咱們再去逛一回廟會吧?我饞糖人了。南秋也饞了,是不是?”蔣佳月吐了吐舌頭,故意咽着口水道。

蔣南秋皺着眉頭,也不知該說饞了沒饞。

“我……我想要蓮花燈……”他把心裡的話咽了回去,略有些羞赧地道。

自己唯有好生讀書才能幫上忙,若要說出不進學的話,姐姐又該生氣了。

畢竟姐姐那般疼愛自己……

“哈哈哈,你個小屁孩!”蔣佳月就輕輕擰他耳朵,“倒顯得我貪吃了,是不是故意拆台?”

蔣南秋便認真道:“我……姐,我真的不饞。”

若香笑着罵她:“好了好了,慣會欺負你弟弟的,等你爹好了,咱們就去!”

蔣佳月一聲歡呼,高興地蹲下身子,便在若香臉上“吧唧”了一口。

“咕嘟咕嘟”。

若香正要瞪她,煎藥的瓦罐卻突然響起來,原是葯煎的差不多了。

待服侍了蔣大郎喝葯,一家人圍在東廂房裡,若香正和蔣大郎慢慢地說著話。

“月兒明天就要去陸家莊子上幫忙了,過段時間才能回來看你,你別擔心。”

她想了又想,覺得還是不告訴他蔣佳月去陸家做丫鬟的事,只說是莊子上缺人手幫忙,李媽媽特特給自家做了擔保。

蔣大郎已經漸漸能說句整話了,他看着蔣佳月,一隻手摸索着覆在她手背上,叮囑道:

“別逞強,累了咱就家來。”

“嗯!”蔣佳月笑嘻嘻地道,“不會累着的,李婆婆可給女兒留了最輕省的活計呢!”

“好,好。她娘,你要多去看看孩子,月兒儉省,別讓她苦了自己。”

若香眼眶裡聚着淚花,連聲應了。

“對了爹,娘可替你答應了我和南秋,要再去逛燈節上的廟會的。”蔣佳月露出個期待的模樣,“君子一言,雖然娘是女子,可爹你是男子,不能抵賴的。爹,你可要快點好起來,否則就說話不算數了。”

“爹知道了,爹答應你。”蔣大郎重重點了點頭。

一家人又說了會子話,見蔣大郎漸漸有些不支,若香便抽了靠墊,將人扶着躺在床上,再說了幾句話,藥效散出來,蔣大郎便闔着眼要睡了。

母子三人輕手輕腳地出了東廂房,若香直把孩子送到屋子裡,看了一圈,不舍地問蔣佳月道:“都收拾了?”

原本姐弟兩人擠在一間屋子還略略有些小了,如今一歸置,空了一小半出來,倒覺得晃晃蕩盪地冷清。

“也沒什麼要收拾的,女兒以後不是還要回來的嘛!”蔣佳月故作輕鬆,“李婆婆也說了,那邊東西都俱全的,不必帶許多過去。”

“那也要多多帶幾件衣服,七月一過,天就慢慢地涼下去了,也不知幾時有空回來,回頭該凍着了呢?”

“您忘了?小李哥明日也要去江陵了,以後您想給我捎帶個什麼東西,只管送去李婆婆那裡,讓張叔給我帶着唄!”

“這倒是。”若香想了一回,還是不放心,仔仔細細地上手數了一遍,正翻到包袱里有針頭線腦地,就問道,“把這些帶着做甚?”

蔣佳月連忙塞了回去,“沒什麼,我怕衣裳破了,帶着好補一補。”

“補個衣裳哪裡要帶這麼多?”若香便隱隱有些猜測,要將東西拿出來。

蔣佳月只好道:“我聽李婆婆說,府里也有好些個丫鬟子做針線補貼的……”

“哪裡就到這個地步?”若香嘆口氣,“娘在家裡也時常有活計做的,還有你那二十兩銀子算上,暫且還夠。江先生也說你爹不大要吃旁的葯,只管拿了他的方子去江家的藥鋪里抓就行,哪裡就要你這麼苦做苦累的了?”

那日陸老夫人瞧蔣家境況不好,特地讓劉嬤嬤拿了二十兩出來,比旁人倒多出了一倍。

蔣佳月卻抿着嘴不說話,只一手拽着針線包不放。

“你年紀小,若是熬壞了眼睛要受一輩子苦的,聽話。”

“那我就少做點,行嗎?”蔣佳月退了一步。

家中暫且是不愁用度了,爹也能繼續喝葯,可江家的葯錢還沒結清,再有那參,陸老夫人雖說了不用給,但她尋思着陸長風那日的語氣,若不給他,只怕更會瞧不起自家,也只得拿月例銀子去抵的。

自家已經受了陸府很多恩惠,有些東西一定是不能欠,不能叫人看輕了去。

好在陸老夫人瞧自家實在有難處,許了她二等丫鬟,聽說是一兩六錢的例,除去一兩抵給陸家,她每月只開銷一錢也足夠的,還能剩了五錢銀子存下來貼補家中。

還有南秋明年一開春,不說去江陵的學院進學,縣衙置辦的學堂總要去的,一年也要二兩的束脩,加上筆墨紙硯書冊等物,雜七雜八加在一塊兒,怎麼也得算個五六兩。

這一來二去的,那二十兩又能撐多長時日?娘親掙的那點子,堪堪夠家中用費罷了,她自然得另想個法子。

“那你答應了娘,可不能熬壞了眼睛。”

“姐,我也可以省着點用,不用買很多東西的。”還有大胖他們的課業,夫子點評過就扔了,其實還可以再寫好些字呢!所以,姐姐實在不用那麼辛苦。

蔣南秋輕聲道。

蔣佳月點頭如搗蒜,“知道啦知道啦,你最懂事。”這才護住了針線包,喜滋滋地塞進了包袱裡頭。

“明早什麼時候走?要不娘送你吧?”

“姐,我也送你!”蔣南秋跟着道。

“卯時正,跟張叔的車一道。”蔣佳月搖頭道,“不用送的,還有小李哥呢!”

若香只得又道:“那吃過早飯再走?”

“好,我想吃娘攤的鹹菜餅了。”蔣佳月一口應道。

“娘給你多做幾個,帶着吃。”若香一聽,急忙起身就要去廚房和面,卻被蔣佳月拉住了。

“您可別,這大熱的天,做的太多壞了豈不是浪費?我吃一個就夠了。再說您也太着急了,明早再發麵也來的及,娘,我再和您說說話。”

若香這才坐下來,又細細將前頭的話再囑咐了一遍。

蔣佳月一行聽着,一行應上兩句,蔣南秋便靠在她身上,認認真真地聽着。

直至月上中天,蔣佳月還沒有睡意,若香拍拍她,“睡吧,明兒該起不來了。”

蔣南秋在一旁已睡的極熟了。

蔣佳月點點頭,先將蔣南秋抱到床上睡了,才爬上去,撒嬌道:“娘,你再哄哄我罷!”

小時候,她與弟弟不睡覺時,娘親便總哼着曲調兒哄他們的。

若香坐在床邊,摸着她散落的髮絲,嘴中輕輕哼起了歌兒。

“長亭柳依依,渭城朝雨浥輕麈,客舍青青柳色新。長亭柳依依,相別十里亭……”

蔣佳月便在這極柔極軟的歌聲里,漸漸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