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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才娘子說話何必這般難聽!”當著女兒的面,她們便如此糟踐人,若香終是怒氣上涌,“我既說知道了,又不像那等不要臉面的人家,既然是你家沒那個福分,我家自然不會再纏着拉扯不清!請回吧!”

說著,將兩盒點心自案台拿過,扔在秀才娘子手中,冷着臉不說話。

其乾脆利落和氣魄,倒叫蔣佳月真正兒見識了一回,直氣地那秀才娘子指尖發顫,抖抖索索地要說什麼,卻被婆婆瞪了一眼。

“蔣家這是同意了,可別再說錯了話被人反口。”張婆子使了個眼色。

呸!你家女兒才沒福氣!秀才娘子只得把話又憋了回去,心中暗自咒罵著,拎着東西摔門而出。

蔣家的門院是極規整的,一年到頭都收拾地乾乾淨淨,誰見了也要贊一聲勤快。

張婆子與兒媳抱着點心走出去時,心中是又氣又歡喜,回過頭看了一眼,還頗有些遺憾地咂了咂嘴。

當初一是纏磨不過家中孫子的日日念叨,二來也未嘗沒有看中蔣家殷實的底子。

只是天有不測風雲,短短一年蔣家便敗落了下去,還不如自家,張婆子想起家中三個爺們不事生產,伸手只會花銀錢,不娶個有資財的孫媳婦進門可怎麼行?

如今有更好的親事,她也是沒法子啊!

嘖嘖,秀才娘子幸災樂禍地回過頭,掂掂手中的點心,咽了咽口水,扶着婆婆走遠了去。

卻說蔣家這裡,若香握着女兒的手,眼見着張秀才家的婆媳拎着東西出了自家的門。

“娘?”半晌,蔣佳月只覺得手腕被捏的生疼,忍不住輕聲喊道。

若香背對着她的肩膀微不可察地抖動了一下。

“娘?”蔣佳月急了,繞到她身前,果見她滿面淚痕,對着外頭正無聲地落淚。

若香迅速抹了抹臉,深吸一口氣,強擠出個笑容道:“娘沒事,剛剛外頭起了一陣風,吹了沙石進來。”

蔣佳月盯着她,不說話。

“罷罷罷!”片刻,若香自嘆一聲,看着女兒清麗的小臉兒,道,“你張婆婆打小便給寄哥兒定了她娘家侄孫女兒,因孩子都小,便沒有對外說,誰知你張大娘見着你一時喜歡,也沒和張婆婆商量……”

寄哥兒就是那張秀才家捧在心尖尖兒上的獨苗,在外頭攔着她信誓旦旦說“絕不退親”的張寄。

蔣佳月眉眼裡都是嘲諷,兩家定親已經一年多了,如今這話拿出來是騙鬼呢!

只她心中有盤算,自然不會點破。

“哦~”蔣佳月拖長了尾音,少女音色清亮悅耳,話亦說的好聽,“既然如此,咱們家也不能做那棒打鴛鴦的惡人,自然是成人之美了。”

若香聽的心頭一酸,眼眶又紅了。

“娘!”蔣佳月拉她胳膊,“張家只是出了個秀才罷了,便眼高於頂,前些年還好,如今更是尋常便瞧不起咱們家。幼時您常教導女兒與弟弟,做人要清清白白端端正正,這樣家風不正的人家,女兒可不想嫁!”

若香將手放在女兒頭頂,少女發質柔軟,帶着清香,不由叫人心疼。

“是啊,我家月兒這麼好,是他們沒眼光沒福份。”她輕聲說道,眸中卻含了淚。

都是他們做雙親的無能,教女兒被人欺負成如此,倒還要小輩自己擔著。

只是這件事她不欲聲張,鬧起來月兒更落不着好,且若香方才已經想的通透:張家如此做派,不要臉面捧高踩低地,如此嫌貧愛富的人家,女兒嫁進去又能得什麼好?

她自來是十分明決地,此時既打定了主意也就不會再去糾纏。

只是苦了自家乖女,今年已經十三了……

也不知劉大哥那邊有沒有消息,一晃眼已經二十多年過去了,實在是音信難尋,不過抱着一點希冀罷了。

她的娘家王氏,也曾經是個大姓,其嫡支建陵王氏,那是出過三任翰林、祖上官居正二品的名門望族,家中舉人進士更是不可其數,端的是詩禮簪纓之族,極富極貴之門。

蔣佳月的外祖,也就是將若香賣到陸府的王老爺子,不過是建陵王氏的一個旁支,可靠着本家,也攢了幾分家資,來了江陵府下轄的江和縣置房買地,雖然不比嫡支過的錦衣紈絝、富貴風流之日,到底也算得上一地鄉紳之家。

只是無奈遭遇了當年那場飢荒,又有戰亂,整個大臻都亂了套,何況一個小小的江和縣?流氓匪徒所過之處片甲不留,王老爺子能帶着一家人跑到江陵府躲避已是不易,早已散盡家財,實在沒有法子,只好賣了女兒,當一個活契,指望着日後還能尋回。

一晃數十年,她連父母親人的相貌都已經模糊,掙着熬出來嫁了個老老實實的庄稼人,卻沒想到……哎!

前些日子偶然聽聞同村的劉大哥說起過王家的事,若香這才起了心思想要去尋一尋。

倘若能找到自己娘家,到底一家人還有個去處,日子也有奔頭……

蔣佳月卻不知娘親心裡已經百轉千回萬般心思,只覺得一直以來壓在心頭的一座大石終於卸了下去,簡直神清氣爽。

母女二人各有心思,一時只聞夏蟬嘶鳴,風吹樹葉發出的沙沙聲。

“娘,我回來了!”

院門被人推開,忽然有個略顯稚嫩地聲音喊道。

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一陣風般跑了進來,長相與蔣佳月有七八分相似,唇紅齒白眉眼清秀,只是五官更多了一些英氣,黑亮的眸子望着她們,秀氣的鼻尖上落下一滴汗珠來,正是蔣佳月弟弟南秋。

他跑進屋子,隨意抬起胳膊擦了擦汗,便急匆匆地去翻身上棉布做的挎包。

若香立時收了收神色,掏出一方白帕替他擦着額頭,笑着道:“這般着急做什麼,先生教的都忘了不成?”

“哦。”蔣南秋朝姐姐吐吐舌頭,乖乖站着由娘親擦汗。

“你方才要找什麼?”偏蔣佳月要去鬧他,故意逗道。

蔣南秋小臉上便閃過一抹得意,從包中拿出一包點心來,興高采烈地道:“看!豌豆黃!剛剛張大哥給我的!”

誰?蔣佳月臉色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