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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佳月懶得和他多說,將拎着的點心一把塞在張寄懷中,冷笑着道:

“你可聽好了,我蔣佳月便是死,也絕不會給人做小!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說罷轉身就往回走,只留下張寄抱着點心,半晌還未反應過來,人便已經走的遠了。

她一行往回走,一行想起自己四歲的時候,村裡來了個跣足癩頭的邋遢和尚,見了漂亮小媳婦子便連路都不會走了,還非指着蔣佳月說什麼此女日後必然大富大貴,最後被爹爹蔣大郎用笤帚打了出去。

若香長的一副好顏色,蔣大郎雖然沉默寡言,倒也五官端正挺拔,連帶着倆人的一雙兒女打小便粉雕玉琢一般,說不出的伶俐可愛。村裡人見了,俱都喜歡捏捏姐弟倆的臉蛋,有那親近的人家,還總湊上來香一口。

隨着蔣佳月年紀漸大,五官也長了開來,眉不畫而黛,唇不點而紅,尤其是一身的好肌膚,瓷白嬌嫩,光滑柔膩,哪怕是冒着酷暑去田地里送飯菜給蔣大郎,也絲毫不見黑。

張寄便是有一次在村裡見着蔣佳月送飯,從此便神魂顛倒,總纏着家裡去蔣家提親。沒成想,如今她蔣佳月被人退親不說,居然還有臉皮讓她做小……

村裡的老人提起當年那個和尚的瘋話,個個都說她是要進大戶人家當奶奶的。

可若香聽一次總要啐一口。

“呸,誰想做大戶人家的奶奶就去做,少拉扯我家月兒!”

蔣佳月知道娘親為何不許別人那般說。

村東頭便是陸家的莊子,裡頭住了好些個家人奴僕,清晨在河邊洗衣裳時,常常聽人嚼舌根說莊子里誰誰家的女兒進了陸府,沒過多久便被收了房做了通房姨奶奶,吃喝穿戴就和奶奶一般。

她聽着,便覺得不是什麼好話。

後來長大了,才知道“和奶奶一樣”,其實不過是給人做小,甚至連小都做不得,至多是個通房丫鬟罷了。

蔣佳月雖只有十三歲,卻也不是那等貪慕虛榮之人,又如何會去做那樣的“奶奶”?

更別提是做他張寄的小,真正兒叫人笑的肚子抽筋了。

說起陸家,她倒還有一樁事情未和娘親商量……

那日她去陸家莊子上,雖然見到了江陵陸府來人,只是當時莊子里忙得很,便不大好去找李婆婆,第二日方才尋了個機會再去找門上的小李,說是有事想找婆婆。

反正親事沒了指望,她總要為家人考慮考慮。

李議去了沒多久,李婆婆便往莊子外頭走來,蔣佳月見了連忙迎了上去。

“婆婆。”她挽了李婆子胳膊,笑的眉眼彎彎煞是狡黠,“我娘讓我來謝謝您,說這批綉活一定會準時完工的。”

“這又是什麼大事,還值得你跑一趟,你娘也太見外了些,本也是人手不夠。”李婆子拍拍她的手,歷經歲月的眸子卻將她的一點子小心思俱都看穿了,只等着蔣佳月說話。

“對了婆婆,您昨日和我娘親說什麼呢?”

“說什麼你不是在門外都聽見了?”李婆子看着她嘆口氣,道,“丫頭,這事啊你就別想了,你娘親當初就是拼着從府里熬出來的,她不同意,你就是想了天法子也沒用。”

蔣佳月便急道:“我這麼大的人了,難不成只能看着爹爹一日日躺在床上,家裡卻連葯都抓不起?還有弟弟,婆婆你也知道,他是極聰慧的,可不能再耽誤了!”

“婆婆知道你性子強,可你娘親說的沒錯,那府里,就是個吃人的地方啊!深牆大院的,每年不知道送進去多少丫頭子,又不知道抬出來多少!你生的這般好,模樣兒俊,只怕是沒有好日子過的。”

蔣佳月便搖頭,“婆婆,您就幫幫我吧!娘親不明白,您還看不出那張家的打算?這門親事,只怕是做不成了。既如此,不如我先找個活計做着補貼家用,好歹也是個法子。只要我在那府中謹言慎行,萬事不拔尖不得罪人,只做好自己的本分,把這幾年熬過去,等弟弟年紀大了能擔家業我便出來,還怕誰會拿我怎麼樣不成?”

“這……”李婆子聞言,神色已是有些鬆動。

她與若香在府中時便親厚的很,這些年眼見蔣家一日不如一日地,總是想幫襯一二。

“那婆婆先幫你將名額留着吧!不過這事,得有你娘同意方可。”

得了這句話,蔣佳月才放心。

她可見着了,那陸家來的人,也拉着婆婆的手親親熱熱地說話,且雖挑的都是九、十來歲的孩子,但婆婆既說能幫她留,那便是妥了。

只是這幾日,娘親每每黯然神傷,或是看着她發獃,或是緊趕慢趕地做綉活,又要照顧爹爹,加之她知曉娘親心中總還想着挽回張家的親事,也實在說不出口。

但事卻不能再拖了……

一路雜七雜八地想着,待回到家中,若香自然擔心地問個沒完,蔣佳月卻一概只說已經與張寄說清楚明白了,日後必然不會再來纏磨自家,又拎了蔣南秋的耳朵尖千叮嚀萬囑咐:日後見着張寄,只管當做沒看見,少胡亂接人家的東西。

蔣南秋人雖小卻聰慧,到了此時也隱約知曉是出了事,揉了揉發紅的耳尖,連連點頭。

吃晚飯時,還給不大高興的娘親和心事重重的姐姐夾了菜。

只是蔣佳月與若香心中都有事,便是晚飯也吃的少,倒叫小小的人兒很是擔憂,做了不少洗鍋刷碗的活,又挑了學堂里誰背不出書被先生打了手掌心、誰捉弄夫子被罰站半個時辰的事來說。

“好了好了,你快去看會子書吧,否則明日背不出來挨打的就是你了。”

蔣佳月摸着弟弟的頭,將人趕進了房裡。

“我才不會挨打呢!”蔣南秋瞪着眼睛很不服氣,一行走一行氣鼓鼓地回頭,“先生教幾遍,我就背熟了的!”

若香聽了便道:“戒驕戒躁的道理我與你說過幾遍了?”

“是,兒子記住了,這便去溫書。”蔣南秋故意委屈地說道,只心裡卻鬆了一口氣。

娘親還是娘親,姐姐也成了喜歡捉弄他的姐姐。

等他進了屋子,蔣佳月看着若香,躊躇片刻,道:“娘,我有事想和你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