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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佳月背對着屏風,一行動手整置一行聽念波說話,心中正對陸長風的言行不一覺得好笑。

身後忽然沒了聲音。

“然後……”她覺得奇怪,轉過頭要問,嘴角的笑意還未曾淡下去,便瞧見陸長風正站在屏風處看着她們。

臉色略有些肅然,比一慣的模樣要難看些。

她連忙停了手上的活計垂下頭,隨着念波問安。

“四爺……”

聲音很輕,還不如昨夜的蚊子聲音大。

陸長風只淡淡看了蔣佳月一眼,對念波點頭吩咐道:“打水來。”

“是。”念波應了一聲,遞個眼色給蔣佳月便出去喚人了。

她只得仍舊站在那裡,緊緊抿着唇,不敢抬頭看陸長風。

因他剛練了手腳回來,額上脖上都出了點子汗,身上的衣裳也濕了一些,顯出男子健壯有力的身子來。

蔣佳月耳朵尖已然染了輕微的粉色,生怕陸長風等不及水來就要脫衣裳。

屋子裡可就自己一個……

她低着頭不作聲,心中暗自祈禱念波快些回來,或者隨便進來個丫頭也是好的。

一時屋子裡居然好似深沉的夜裡般,寂然無聲。

陸長風隨手拿架子上的帕子擦了汗,轉過身瞧見她還跟着木頭樁子樣站在那裡不動彈。

身上還穿着從家中帶來的夏衫,是青底藍花的布衣,農家女子常有的打扮,並沒有換成陸府丫鬟的裝束。

纖細的身子站的筆直,頸項微垂,雙手落在身側,從略略遮蓋半個手掌的衣袖下可以望見她是輕輕握着半拳的,手指很細長,白白地。

雖然竭力掩蓋,陸長風還是一眼就看到她緊繃的雙肩,身子也僵硬地不像話。

他心中好笑,面上卻眯着眼,露出不快的神色來。

“過來!”

蔣佳月身子便是一緊。

“聾了?”分明不比往常如何駭人,蔣佳月卻覺得他聲音里好似帶着勾子,將她的心都提溜了起來。

腳下挪了兩個半的小碎步。

距着陸長風仍有四五個大步,便抵着腳尖不走了。

眼神更是不敢亂看。

陸長風胡亂想了想,自己何時這般怕人了?往日哪個丫鬟見着自己,眼神不是恨不得貼在臉上的?

偏她自打進了府,倒將自己個兒當成了洪水猛獸。

分明此前膽子還大的很,且不說小時候就敢嫌棄他,只說那日站在自己面前,字字句句條理清晰,還提出了賣身求葯的法子。

後又在祖母面前條條是道口若懸河,既道出了蔣家並不是忘恩負義之人,還替他堂堂陸家四爺辯白了一番。最後得了二十兩銀子不算,也撈了個二等的月例回去。

知道她家中情形,自己又好心提了她的等,點了蔣佳月頂含煙的缺,如今不感恩戴德就罷了,這是個什麼怪相?

不是慣會梗着脖子逞強的么。

做了一等的大丫鬟,倒變出個膽小的來了?還是拿了銀子就輕狂起來,該做的活都不做了?

陸長風唬着臉坐下來,盯着她腦袋不說話。

蔣佳月便又瞄了瞄他腳尖,挪了兩步。

陸長風不動如山。

她再挪兩步。

這回剛站定,陸長風忽地開口嚇了她一大跳。

“慫了?”

“嗯?”他說啥?

“離那麼遠伺候誰哪!”陸長風聲沉似水,“過來更衣!”

衣裳汗津津地貼在身上,他早等的不耐煩了,瞧她走的近了,吩咐道。

蔣佳月一愣。

完了完了……真的要……

念波姐姐!

也許只是一瞬,也許她猶豫了許久,只覺得屋子裡越來越凝滯,越來越沉悶。

蔣佳月心電急轉,偷偷抬頭看一眼陸長風,正坐在窗邊的軟榻前翻書。

神色已是很不好看。

不過是只紙老虎!

蔣佳月想起他種種作為,心一橫,咬着牙走到放衣裳的小隔間,慢騰騰翻着。

陸長風沒理會,手上拿了書,也不知看是沒看,臉色卻好的多了。

也不知念波是被什麼事情絆住了,這麼一會兒功夫也不見迴轉。

蔣佳月手上拿了一套碧色織暗花竹葉錦緞的衣袍,這是去歲做的,仍有七八成新,因陸長風今日並不打算出門,念波早晨備好要在家裡穿的。

“四……四爺。”

她走出來,半抬着頭將衣裳遞過去。

陸長風瞥一眼,沒動。

“四公子。”女子的音色清脆,如那山澗透澈的泉水空靈,手往前遞了遞。

你倒是快接啊!

陸長風頓時被她氣笑了。

難不成讓我自己換?

咳咳,雖然平日里他倒是自己換的時候多,畢竟小廝不如丫鬟心細,陸長風鮮少叫遠水等人做這些的。

可今兒他卻偏要做一回大爺。

怎麼,他這樣的大恩人不該供起來好生伺候嗎?

陸長風手上又翻了一頁書。

蔣佳月手都舉酸了,聞聲抬眸正視着他嚴肅正經看書的臉。

“四爺!”她提了提嗓子。

幾乎是出聲的同時,陸長風便挑了挑一雙長眉。

果然還是一激就忍不住的性子。

他移開放在書上的目光,這才今日第一次見着她整張臉兒。

男子眼眸深幽,沉如暗夜,偏裡頭蘊着光亮,叫人忍不住望進去。

蔣佳月一時有些怔愣。

卻見他向來沉肅的面上,忽地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來,瞬時就隱了去。

她分明看見陸長風的睫毛動了一下。

是很長又濃密,比之女子還好看,且添了男子英氣的睫毛。

說起來……

他五官其實都很俊朗。

挺拔英俊,既雅緻,又有男人的硬朗深刻。

“瞧花哪!還想不想幹了!”

見她發傻,陸長風罵道。

眼落在她臉上,瓷白的面頰左側,眼瞼往下一點,腫了半個指甲蓋那麼大的紅包。

擠地一邊兒眼小,一邊兒眼大,此時正瞪着一大一小兩隻眼,略有些無措地看了看左右。

“那個……四爺,奴婢愚笨,怕伺候不好。”蔣佳月心知自個兒理虧,不安地說道。

“正好,學學就會了。”

他難得有閑心和一個丫鬟聊天。

今兒沒什麼事,顧滕過會子要來拜訪,他會在家中待一整天。

“我、奴婢愚笨,不會伺候,請四爺責罰。”蔣佳月索性一咬牙,梗着脖子說道。

喲呵,倒比他脾氣還大。

陸長風“啪”一聲將書扣在紅木小几上。

“昨兒還沒跪夠是罷?”

蔣佳月被聲音驚地一閉眼,心道:完了!

若被陸長風知道自己腳底抹油溜了乾淨,鐵定會大發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