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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西斜的時候,齊氏才從外面回來。

李訓家的本要留蔣佳月吃午飯,只她乍一接觸宅門手段,雖然心知肚明,卻如何也有些難以接受,也顧不得李訓家的面子上好看不好看,言明自己曾經跟着弟弟認過幾個字,問她能否查看一下先頭那本花名冊。

李訓家的便略微帶着不悅,將簿子丟了過來,瞪着眼在旁邊看着。

蔣佳月估摸着自己會在後面,怕她再多心,也不去看其他人名字,徑直翻到最後,果然瞧見了自己的名字。

“蔣佳月,二等,景萃院”,初看這幾個字時,她險些以為自己眼花了。

為何偏偏是景萃院裡頭……

不僅是覺得陸長風難伺候,方才聽了李訓家的一番話,她深知這景萃院絕不是什麼歲月靜好的太平之地。

怕是整個陸府最複雜也最腌臟之處。

不僅景萃院中的,甚至陸老夫人院子里,還有這外院諸如下人房等地,也是一樣的削尖了腦袋往裡面鑽,想盡了手段引起陸長風的注意。

儘管據說這個陸四公子每年只在江陵住一兩個月,也擋不住那些丫鬟們的蠢蠢欲動。

而現在,陸長風剛剛好,不早不晚地,來了江陵。

可以想見,稍稍有些姿色的丫鬟,一個個估計絞盡了腦汁在想法子能一朝飛上枝頭,沒那個容貌的,也如李訓家的一般,四處拿眼窺視,誰瞧着有那個福分,可以押寶賭一把,買定離手,虧了也與她們不相干。

此時去景萃院,她怕不是要被人活吞了吧?

“怎麼樣?寫了嗎?”

蔣佳月點點頭,“寫了。”

看樣子李嬸是識字的,李家在陸府也有頭有臉,怎麼會娶了一個不認字的兒媳婦?難道不打算把這門營生做下去了?

她腦海里閃過亂七八糟的想頭,居然還冒出這麼一個疑惑來。

“寫了什麼?”李訓家的急切道。

“我也沒讀過書,只是跟着弟弟學了自己的名字,實在認不全的,嫂子別笑話我。”

蔣佳月並不想此時就叫她知曉,那必然又會說許多不三不四的話與自己聽,索性露出個不好意思的笑來。

李訓家的臉色這才換了回來,笑的親切,“女子無才便是德,學的多了心思就多了,你這樣的最好,嫂子怎麼會笑話你呢!”

“對了。”蔣佳月合上簿子,“我娘囑咐我帶了東西給她以前的姐妹,誰知我與嫂子投緣,坐了這麼久倒把這事給忘了,正好李嬸不在,今日還能躲會子懶,以後怕是沒什麼空閑了,不如……”

她站起身,局促地看着李訓家的。

“這有什麼,什麼東西等二丫回來叫她去送就得了,晌午就在嫂子這裡吃飯!”

“不不不,既然是長輩,合該我親自去拜見的,否則叫我娘知道了還不知怎麼訓我呢!”

蔣佳月伸手去拿行李。

她倒不是故意編了誆人,若香怕女兒進了陸府無依無靠被人欺負,昨兒夜裡告訴她,有什麼事不懂的盡可去尋自己當初在府里時結交的一個小姐妹,還特意拿了兩雙不曾用過的鞋墊子叫她帶着去。

這是她們家如今最能拿得出手的東西了。

“那……要不要我帶你過去?”李訓家的就道。

蔣佳月擺擺手,“哪能勞煩嫂子,我娘說那人在針線房裡頭當差,嫂子只管告訴我怎麼走便得了。”

“針線房啊,你從來時的路出去,沿着大路走,在第三個岔路那裡左拐應該就是了,若記不清,路上遇着人問一聲也行的。”

正是日頭大起來的時候,李訓家的也不過是嘴上客套一句,聽她說不用,就拿手左右比划了幾下。

蔣佳月道了謝,便出了下人房,往她指着的路走了。

李訓家的眼見着她走的遠了,小姑娘背影纖細,雖不似旁人那般款擺腰肢,卻也十分耐看。

她咂咂嘴,哼起了小調兒來。

又隨手辦了幾樣事,吃過晌午飯,便大半個身子窩進了椅子里,搬了個小桌子,上頭擺了茶水等物,對着門外嗑着瓜子兒。

先前那些人兒便一溜兒地過來跟她打聽。

“嘖嘖,這小姑娘長的水靈,我和你公婆做了這麼些年鄰居,怎麼都沒聽說過?”

李訓家的把人都讓進來,一起磕着瓜子,嘴裡冷哼了一聲,不咸不淡地道:“哼,這事啊,她那可捂的死緊,一個字兒也不會往外蹦的。”

“為甚?”婦人臉頰上有兩坨曬紅,抓了一大把瓜子揣進兜里,問道。

李訓家的小聲道:“丟人唄!”

“丟啥人?那你跟咱們說說?”

“我?我啥也不知道,只聽說有這麼一門親戚,人家找上門來了,能不趕緊招呼嗎?”

李訓家的也不傻,夜裡聽進耳朵的那些話是絕不能從她口裡出來,否則公婆還不知道怎麼拿捏自己。

一個做奴才的,還尋思着給兒子納小,也不怕笑掉旁人的大門牙!

她想起這件事就來氣。

自己嫁進來才一年,肚子里沒貨怎麼了?還不是她兒子不頂用,折騰不了兩回就喘氣……

只是心氣不順歸心氣不順,李訓家的還是知道這裡頭的分寸的,自家的事胳膊折了也要往裡塞,沒有讓外人看笑話的道理。

婦人見她不說,也沒法子,轉而問道:“那人家上門來做什麼?”

其餘人等也滿面聽風兒的豎著耳朵。

“做什麼?做丫鬟來的。”

“哎呀……哪有這麼大年紀還來做丫鬟的,你也不能拿人開涮呀!”

有人就不滿地嘀咕。

這李家在府里很有些體面,尋常看人也有個眉高眼低,齊氏自覺在媳婦子里最得意,這李訓家的也不遑多讓,因此平時就有些不恭敬,別人嘴上不說,心裡到底是生了嫌隙的。

只是李家手裡有權,他們也奈何不得,也只有忍着。

但今兒來的都是和齊氏差不多年紀的,算不太正經的長輩,李訓家的這般隨意的口氣自然叫人不快。

李訓家的眼一瞥,“怎地,我還能騙人不成?”

齊氏一進遠門,看見的便是這樣一個情形,氣的嘴都歪了。

“你個好吃懶做的敗家娘兒們!”嘴裡罵著就走過來,唬地李訓家的一把摟過小桌上的瓜子,還從人手裡拽出來幾粒,趕忙裝進了盤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