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璟萃院十分寬敞,屋舍亦多。

陸長風住的正房名為棠錦軒,大約是沿了以前花園子的名用。

剛進屋子,正房裡頭一應擺設俱全,桌椅條台、案幾等物都是一水兒的透雕鸞紋黃花梨木製成,靠牆邊兒擺着兩隻半人高的琺琅彩繪圓口花瓶,裡頭斜斜插了幾支粉荷,含苞欲放。

角落裡放了冰盆,屋子裡涼意習習而來,絲毫沒有外頭的悶熱之感。鏤空雕花的窗戶俱都大開着,因而空氣雖香,卻並不膩人。

蔣佳月跟着芷巧繞過一扇十二開的江陵山水烏木雕花綉屏,裡頭擺設攸地一變,不同外間的莊重華貴,盡顯舒適愜意。

只見靠西邊兒擺了一面雕紅漆四季如意博古架,上頭琳琅滿目,既有小而精緻的瓷器、難覓真跡的書籍,又有拿在手中把玩的矜貴玉石、玩意兒,顯見是主人喜愛居多。

靠着博古架的是一架紫檀木的大香案,上面是一樽景泰藍三足象鼻香熏爐,裡頭裊裊升起幾縷細細的煙絲,剛一進門聞見的香味約莫就是從那兒出來的。

正前方立着的黑漆捧牙的四方桌上,擺設了一套兒蓮紋青花的用具。

西面窗邊則是黑漆葵紋的軟榻,此時上頭正亂扔着幾件衣裳。

東面兒一打眼瞧見的便是一對汝窯天青釉面的花觚,裡頭插了高低幾枝花樣兒,有錦帶、六月雪等。對面兒還擺了盆琦壽長春白玉石的盆景。

蔣佳月如何也想不出陸長風那麼個長身玉立的男子會喜歡這些個女子之物,不由猜測是不是丫鬟們擅自做的主張。

看他對旁人十分不耐煩的模樣,沒成想倒很容忍屋子裡的丫鬟……

“念波姐姐,人已來了。”外間有個丫鬟進來,站在綉屏前不遠開口說道。

這裡間有兩個丫鬟,正背對着她們在黑漆鈿摞床前忙活,軟塌上的衣裳就是她們撿出來要熨的,床旁是同色黑漆嵌螺鈿的小几,上邊兒只放了一本書,有書籤夾着,其餘別無他物。

那二人俱是一等丫鬟打扮。

蔣佳月重新低下頭,用眼角餘光悄悄去看。

光看背影,一人纖腰細肢我見猶憐,一人豐乳肥臀凹凸有致,蔣佳月收回目光,心中猜測,恐怕那豐滿傲人的便是念波了。

果不其然,豐滿之人轉過身來,當先開口道:“辛苦了,回去幫我與林媽媽道聲謝。”

蔣佳月循聲望去,念波面如滿月光潔,高鼻豐唇,一雙細長的眉毛下是十分勾人的鳳眼,整個人瞧去,都有股子成熟嫵媚的韻味。

雖不過十六七歲,但其身姿傲人處,怕是剛生產過的婦人亦不能及。

此時另一人也轉過身來,笑盈盈秋水含情,楚連連弱腮帶嬌,一身軟骨,十分動人。

蔣佳月簡直看呆了去,心中暗道真真兒好模樣的。

好似明白了什麼叫做齊人之福。

這個陸四公子,可真會享受,也難怪他能忍受花觚、盆景等女氣之物。

“原是芷巧來了,實在辛苦你們了。”身姿纖細那人笑意揚出來,從博古架旁的香案處隨手抓了一把銅錢,上前塞在芷巧手裡,“拿着買點兒零嘴吃。”

芷巧連忙道謝,頗有些手足無措,“多謝念波姐姐,多謝含煙姐姐,這是分內的事。衣裳……放哪裡呢?”

她是個老實本分的,也不大會說客套話,更想不起來替蔣佳月引見一番。

“放榻上便得了。”

蔣佳月也不怪她,一行想着這兩人的名兒真真取的是貼切極了,一行便跟着芷巧往窗邊的軟塌走去。

這一走動,叫含煙的方才看出來,問道:“這位妹妹往常都不曾見過的……”

語氣是極溫柔的。

蔣佳月站定了身子,用思忖了半日的說辭恭謹道:“各位姐姐好,我是新來的丫頭,剛巧針線房裡頭抽不出人手,林媽媽便叫我來送一送衣裳,順便認一認門。”

璟萃院裡頭要來個新丫鬟,外院的人不清楚,德馨院與璟萃院總該是知道的。

她年紀擺在這裡,有心人一想便能猜着。

蔣佳月不曾明說以後要和各位姐姐一道當差了,但也指出自己是一齊來認門的。

果然,念波定定地瞧了她片刻,面上什麼表情也無,淡淡道:“你就是新來的那個丫頭?”

所謂相由心生,含煙模樣嬌怯,說起來來也分外溫柔,念波則不然,鳳眼十分凌厲地盯着蔣佳月,語氣不善。

“念波姐姐。”

好在芷巧終於開了竅,想起自己還有這一重任務在身上,又因心善,便及時開口替蔣佳月道,“倒是我渾忘了。”

便把劉嬤嬤抽不開身,指了蔣佳月過來,說到讓她直接來璟萃院當差的事兒說了。

芷巧心思少,並不曾想到其中有什麼不對,只老老實實說了一遍經過,蔣佳月便跟在後頭應了。

但念波與含煙卻是心思極細膩的。

只見含煙眉目中閃過一道寒光,笑也淡了下去。

倒是念波不曾有什麼變幻,依舊不大友善地道:“既如此,就照直說便罷了。”

沒的用那些小心思。

蔣佳月聽出了她話裡頭的不滿,卻大大鬆了一口氣。

看來此人雖嚴厲,其實並不針對誰,只是想來性情如此罷了。

她好似小心思被人戳穿的窘迫,不安地動了動身子,“是,謝謝念波姐姐教導。”

見她上道,念波倒也不多加為難,指了指軟榻,待蔣佳月二人把衣裳放下,才道:

“你東西可帶來了?既如此今兒便開始在咱們院子里住下,等爺回來我自會回了你的事情,到時再做安排。”

“帶了。”蔣佳月側身露出背着的包袱。

她本無打算在陸家久待,本身東西亦少的可憐,夏日衫薄,塞塞撿撿地也不過這麼點子而已。

一直站在一旁打量她的含煙這才重染上了笑意,走到蔣佳月身旁,款款道:“妹妹要來的事情姐姐早就知道了,沒成想倒這麼快就見着,一時還有些懵,哪裡想到是你這樣一個嬌滴滴的人兒,真真兒叫姐姐看花了眼呢!”

“我頭時也同含煙姐姐一般無二地,竟不知哪裡來這麼好看的一個妹妹。”

芷巧原是想替蔣佳月說幾句話,便笑着插了一句嘴,蔣佳月卻正瞧見含煙嘴角的笑意僵了一僵。

“呵呵,呵呵。”含煙乾笑了兩聲,“可見不是我一人出這種洋相,那就放心多了。”

“實在不敢當姐姐這般誇讚,我娘說了,小時好看大時丑的。”蔣佳月抿着嘴,羞澀道。

含煙這才笑的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