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丫頭大喜，立刻跑去內屋搬了兩個馬扎出來坐好。

李勿悲呵呵的笑着，並不介意，見她倆都坐好，便轉頭對李樂說道：“此事當真匪夷所思，小弟你接著說。”

李樂喝了口茶，繼續說道：“仙人將我帶入白光，進入一片白玉的世界。我就問他，這是哪裡？他說，此處為仙廷門戶，曰：太虛幻境。掌過去未來，上下四方之宇宙大道。我又問這仙人是誰，姓字名誰。仙人說，時光萬千，他已不記得自己的本來姓名。只記得，幾千年前他曾有個稱號，叫做廣成子。”

聽到這裡，李勿悲心裡一驚，手上一抖，險些將茶杯甩出去，這個扯的真得有點大了吧。訝然問道：“廣成子？黃帝問道的廣成子？”

李樂剛喝進去的一口茶差點噴出去，自己隨便扯了個《封神演義》里的角色，竟然還能和黃帝扯上關係？這個世界還真是奇妙啊。李樂這個不學無術的臭流氓哪裡知道，即便是在他上輩子的那個世界，本身就流傳着黃帝問道廣成子的傳說。而這個世界與那個世界如此相近，有這樣的傳說留下來，也不叫什麼事兒。

李樂壓了壓心氣兒，故做淡然地問道：“哦？廣成仙師還指點過黃帝嗎？我沒聽說過唉。”臉皮真厚，很自然地就將仙人二字轉為仙師了，好像他跟那個子虛烏有的白鬍子老頭很熟似的。

李勿悲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這個好像扯到沒邊了。定了定心緒，說道：“為兄失態了，小弟你接著說。”

李樂道：“那之後，我便住在了幻境之內，仙師的話並不多，只讓我隨意的看看。幻境是由一些小塊的，類似白玉般的東西砌成，有時小塊的白玉上面會閃現出一些很真實的畫面，嗯，那些畫面里的人物看起來和真人一樣，而且還會動，還能聽到他們說話。仙師告訴我，這一小塊便是一方世界，這幻境便是由億萬萬個世界組成。一小塊之內會映射出這個世界的過去未來。時間無窮盡，世界無窮大，幻境便無止盡。天師還說，這十萬年幻境便是由他來看守，而上個十萬年，幻境是由太乙救世天尊來看守的。太乙天尊刻板守規，定然不會讓我進入幻境。現在想想，還覺得有些慶幸呢。”

嗯，就這麼說，那些小玉塊里出現的事情都是上輩子看過的電影電視劇，等會兒隨便講幾個，這樣聽起來更真實。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

“或許是因為幻境太過寂寞的緣故，仙師有時也會與我說說話，時間過於慢長，仙師說過的話自然也就多了，但我記住的卻並不多。這裡撿些我還記得的，反正今日也是閑談，一併與大哥說了吧，就當做是聽一個荒誕的故事了。仙師說，天道浩淼，能得一二者可成大覺不滅金仙，我能得一二大道之萬一已是福緣深厚……有一天，仙師講道，說，周天之內有五仙，曰，天地神人鬼。有五蟲，曰，蠃鱗毛羽昆。又有混世四猴不在這十類之內，其一曰靈明石猴，通變化，識天時，知地利，移星換斗。其二曰赤尻馬猴……”

這個好像是《西遊記》里的某段情節吧？牛B吹的太大，李樂覺得自己有些兜不住了，趕緊往回收，揀自己熟悉的一些神仙故事往下說：“仙師曾說，上古時仙凡同在人間，有仙人時常指點凡人，為他們解惑，為他們清心，教他們修行。有一次我問仙師，上古時仙凡同居，那為什麼現在在凡間卻不常看到仙人了呢？”

“對啊，為什麼呢？”真是個好捧哏！李樂讚許地看了一眼聽得入神的青梅。

“廣成仙師嘆了口氣，道，那要從殷商時說起……”

於是洋洋洒洒一部《封神榜》簡化版娓娓而出。

“那一場闡截大戰，仙人十去其九，凡人亦遭受莫大災難，天帝仁慈，心懷天下蒼生，另立仙廷於九天之上，下得一令，凡成仙者再不得再與凡人接觸。於是便有了現在凡間不見真仙的事情發生……”

……

一直到月升當空才說完，講完封神，抽空還說了幾部電影情節。借口當然是從那些小塊白玉上看到的“過去未來”的情形。這個時候，李樂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屋子裡的人變多了。李尋歡，鐵傳甲，張春德，還有趙安趙肆父子二人，門外還站着幾個下人家僕。不用想李樂就知道，等到明天，自己得天授的事情肯定滿府里的人都知道了。最後，李樂總結道：“在太虛幻境與廣成仙師相伴三十多年，常常聽他說一些匪夷所思的道理，直到有一天，廣成仙師對我說，你已得天授，該回去了。說著話，就在我腦門上拍了一下，然後，我就醒了過來，回來了，卻發現自己依舊還是個小孩子。唉！有時常常便在想，難道在幻境中的三十多年就是一場稀奇古怪，荒誕不經的夢嗎？後來又想起，廣成仙師曾言道，幻境兩年，人間一日……”

“剛剛醒來時，一直在思考，仙師所謂的‘天授’到底是什麼意思。直到昨天，與二哥談論有關元氣與內功的說法時，才恍明白，原來，在幻境中我已經不知不覺學會了很多。雖然學到的這些東西未必會有什麼用處……”

牛B吹完，做了總結陳詞，李樂驟然發現，滿屋子的人都表現出一種呆若木雞的神情。這樣的場景，很有種在看周星馳電影的感覺。但對於現在的李樂來說，卻完全沒有那份喜劇感。心裡只有忐忑，不由得問自己，是不是吹的太大了，他們有些接受不了？或者壓根就不相信？想到這裡，非常機智地將茶杯端起，假裝喝水來掩飾自己內心的不安。

還是李勿悲反應快，輕咳了一聲，將屋子裡聽呆的人都叫醒過來。又看了看坐在自己旁邊的李尋歡，兄弟倆彼此對視，只見李尋歡微不可察地點了一下頭，似乎做出了某種認可。李勿悲心中安定，這才站起身來宣布：“時間不早了，都散了吧，有什麼話明天再說。”

一句話驚醒了正在出神的鐵傳甲，恍然間說道：“哦~！！原來小公子得了仙人天授啊，我還以為在講故事呢。”

站在他身邊的趙肆很鄙視地白了他一眼，沒說話。

一幫人陸陸續續的出了屋子，李勿悲和李尋歡走在最後，耳背後還傳來青梅嘰嘰喳喳的聲音：“小公子，小公子，那個姓笑的最後逃出監獄了沒有啊？”

然後是青娥的聲音：“什麼姓笑的，那個人叫肖申克。你別打擾小公子了，天這麼晚了，小公子要休息的。”

“哦……”青梅不情願的聲音，顯然還有些意猶未盡。

……

兄弟兩個一直走出院門之後，李勿悲才開口說話，將李樂先前講過的事情又對他重說了一遍，李尋歡來得晚，前面的事情他沒聽過。最後李勿悲才問道：“尋歡，你覺得如何？這樣的結果你可滿意？”

李尋歡半響無語，過了很久才猶豫着說道：“似乎……不是慌言，只是太過……太過匪夷所思，也太過荒誕……讓人一時間無法接受。”

李勿悲點頭：“自然不是慌言，這麼多聞所未聞，卻又從未重複的故事，並不是單靠一個人就能編出來的，即便是妖魔邪祟也不可能。小弟講那些事情的時候，你也看到了，那神情舉止並不是一個說謊的人，或是編造謊言的人該有的，更像是在講一些自己所看到的，聽過的……故事，嗯，故事。至於前面，小弟說他昏迷之後在無盡虛空與黑暗中飄零的時候，眼神流露出的恐懼與無助都是真的，一個說謊的人不可能有那種深入骨髓感受。那種黑暗為兄當年也經歷過，多年前那場禍事發生，為兄重傷之後昏迷，所面對的就是一場黑暗與虛空。只是沒有小弟經歷的那般徹底，想必只有在無限接近死亡時才會有吧。所以，尋歡啊……”

下面的話李勿悲並沒有說出來，但李尋歡已經明白了，他有些歉疚地點了點頭，說道：“二郎明白的……”

因為這個牛B吹的太大，所以兄弟兩個相信了。這是一種信息不對等的騙局，就好比一個從來沒有去過大城市的鄉下老農，聽着從外面打工回來的青年吹噓城裡怎樣的光怪陸離，不管說的有多假，老農都會相信。因為他沒去過，因為他心裡知道，城裡有很多好東西。仙境誰也沒去過，但是故老相傳的神仙府邸使他們迷信。所以，當李樂說出一個無比詳盡的“仙境”時，他們下意識地就會先擇相信。

似乎李尋歡和李勿悲兄弟倆都沒想過，李樂所說的這些即便都是真的，好像與現在的李樂和以前的李樂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沒多大關係。或許他們潛意識中會有這樣的疑問，但很快又會不自覺的將這些疑問屏蔽掉。這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也許就是所謂的溺愛。

第二天一早，李尋歡便來找李樂，開始教他練功。練功是件很麻煩的事情，或者說，李家人練功是件很麻煩的事情。

一大早，天才蒙蒙亮，天上還掛着幾顆閃爍的星晨時，李尋歡便進了李樂的院子，隔着屋門，輕輕敲了幾下，叫了聲，小弟起床了嗎？連叫幾聲沒人應道，李尋歡尋思，應該是李樂睡的太死了。於是敲門的聲音不由打重，又連叫了幾聲。沒多久，青娥慌慌張張跑了過來，做了個萬安，說了聲伺候二公子。李尋歡擺了擺手，示意她不必多禮，進去伺候李樂起床。

李樂這才不情不願地從床上爬起來，昨晚上故事講的太晚，睡眠嚴重不足。早就聽見李尋歡的敲門聲了，可就是不願意起床。等青娥伺着穿起衣服後，兩隻眼皮還在打架。出了門，被清晨的涼氣激了一下，似乎清醒了不少。

見李尋歡在門外好像等了很久，感覺到不好意思了，沒話找話地說了一句，二哥早啊。

李尋歡對他半晚起的事情並不介意，寵溺的摸了摸李樂的腦袋，說了句：“以後每天這個時辰起床，為兄教你練功。”

聽說可以練功，李樂立刻來的精神，先前的睡意一掃而空。

於是便在這個清涼的早晨，李尋歡牽着李樂的小手，一大一小兄弟兩個，在淡淡的晨霧中走出李樂的院子，走進李家的練功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