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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守寒抽劍出鞘,輕輕撫着劍身,道:“此劍,三尺三寸長,其柄寬大,其身厚重,其鋒凜烈。古之名劍,名曰‘青釭’。魏武帝曹氏孟德之配劍!”

莫惜朝神情肅穆,橫劍而撫,淡然道:“此劍,三尺四寸半,極北玄鐵新近打造,名為‘月下美人’,李知安所贈,世間難得之利器。領教前輩高招!”

兩人靜立,不動。廳堂內針落可聞。

群雄們捏着拳頭,都在為左守寒暗暗鼓勁。將兩人的對決,看做是關乎在場眾人生死的一戰。

而李樂這邊的人,卻都面帶微笑,似乎兩個頂尖的劍客決鬥,對他們來說,只是一個熱鬧而已,無關大局。

沉默的氣氛隨着兩人漸漸攀升的氣勢而有所改變。當氣勢攀升到頂點,莫惜朝與左守寒同時出招,腳尖微錯,踏步前行,持劍相刺而往,只是簡單的一刺,便含有八八六十四種劍招的變化。

到最後,彼此劍尖相抵,輕微一觸,“叮”的一聲脆響。兩人立刻分開,沒有絲毫拖泥帶水。腳下步法幾乎同時一轉,輕輕一躍,遠離人群,向著空開的廳堂中央而去。

莫惜朝的身法,如游龍起躍,似鳳凰歸巢。堂皇威武中又帶着隱約宛轉。

左守寒恰似雨燕低轉隨風折,鷹隼輕嘯矢撲兔。身法如狂風驟雨般凌厲。正如他這個人一般。

眾人心中讚歎,這一般的輕功身法即便是放眼整個江湖,也不多見。當真如同凌空九宵的劍仙一般。

與此同時,兩人的第二次交手開始。聲勢徒然一變,左守寒手中的青釭劍,在剛剛進行了簡約的試探之後,便變得煌煌如同大日一般,氣勢恢弘。大開大闔,劍氣擴散,凌厲非常。正是他的成名之劍,三劍絕神技之一的“大日朝天。”

莫惜朝卻截然與他不同,手中月下美人輕靈舞動,舉重若輕間抵開層層襲來的劍氣,宛轉多回,如皎潔明月,時而晦暗,時而清爽。詭秘中帶着堂堂之勢,有時似烏雲遮月,晦暗不明。有時又如月華撒地,清冷卻透亮。

兩個人,兩種截然不同的劍法,便如他們兩人的性格一般。左守寒堂堂正正,行事光明正大,做事從無不可對人言。莫惜朝晦暗難明,時有奇招,時又正大。恰恰符合:兵者,詭道也。以奇勝,以正合的風格。

如此劍道巔峰的對決,讓廳堂里的眾英雄豪傑看得如痴如醉。這樣的劍道決戰,在江湖中有多少年不曾有過了?人們都已經記不得了。

李樂雖然不會劍道,但是武道之路,彼此相通。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以此戰來做借鑒,對他今後要走的道路大有好處。所以在決鬥進行到白熱化的時候,他便收起了先前的玩世不恭,目光爍爍,緊隨着兩人的身影轉動。

白天羽亦是如此,瞧着舞斗空中的兩人,問道:“知安,你覺得誰會勝?”

李樂聽他問,呵地笑了一聲,反問道:“你覺得呢?”白天羽想了一會兒,道:“不好說,兩個人的劍法修為都在伯仲之間。左守寒成名江湖三十餘年,老而彌堅,勝在劍法出眾,臨戰經驗豐富。而莫惜朝卻勝在機變無雙,劍法中奇正相合。讓人摸不清他的套路。嗯,我感覺,此戰會以平手收場。”

李樂搖搖頭道:“你錯了,不會是平手。此戰,惜朝必勝。”

白天羽奇道:“何以見得。”

李樂道:“有兩點。其一,左守寒的年紀已經很大了,體力已不復巔峰狀態。而莫惜朝正是身體開始走向巔峰的時候。所以,久戰之下,左守寒必敗。”

白天羽認真思索片刻,點了點頭,認可了李樂的看法,問道:“第二點呢?”

李樂道:“第二,惜朝智謀無雙,做事之前喜歡對這件事情進行預測,推導出可能發生的變故。而且,他做事之時喜歡將別人不着痕迹,無聲無悄間,一步步引入他設計好圈套,從而達到他最終的目的。他的劍法亦是如此,你難道沒有發覺,左守寒從最初的出劍到現在,都是按照莫惜朝的套路來走嗎?”

白天羽定睛仔細觀瞧,果然如李樂說得那般。左守寒煌煌大氣的劍法中,竟然真的似是在被莫惜朝引導一般。

輕輕嗯了一聲,點了點頭,白天羽道:“知安眼光毒辣,一眼便瞧出了此中關鍵所在。我不如你。”

李樂搖搖頭道:“不是你不如我,而是我與莫惜朝相交多年,太了解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了,所以才能做出預判。”

隨着李樂與白天羽的交淡,只是這一會兒的功夫,莫惜朝與左守寒已然分出勝負。

只見左守寒三絕技最後一式“烈風入原”使出,莫惜朝眼底滑過一絲“果然如此”的笑意。

緊跟着身形一個轉折,讓過這如寒風烈雪般的劍氣,腳下步法微微一錯。手中月下美人輕輕一點,直接點在青釭劍的劍身上。

“叮”的一聲輕響,青釭劍脫離了原本的軌跡。突然之間的改變,左守寒的身形氣勢略彼有些失控,連人帶劍一起,稍稍有了偏差。

莫惜朝便藉著這個機會,身形如鬼魅般突變宛轉,恍神間到到左手寒身後,長劍輕觸,抵在左守寒的大椎處,道了聲:“前輩,承讓了。”

左守寒略微一怔,身形佝僂了下來,彷彿一下子變老了許多,嘆了口氣問道:“你只需在我背後輕輕一刺,我便死了,緣何你卻不殺我?”

莫惜朝微笑搖頭道:“我與前輩又非生死仇敵,殺死前輩與我有何益處?”

說著話,莫惜朝還劍入鞘,一派瀟洒氣度。

左守寒轉過身來,看着莫惜朝,目中帶着些許讚許之後,微微嘆息着道:“果然,江湖代有人才出。老夫不及之處多矣。”

說到里,左守寒的目光突然一變,盯着莫惜朝,問道:“我觀你之心性,絕非大奸大惡之徒,卻為何甘願成為李三郎這小魔頭的門下走狗?如此良材美玉,卻不知自愛嗎?”

莫惜朝依舊微笑,道:“前輩,有兩點你說錯了。”

左守寒問道:“哦?我說錯了什麼?”

莫惜朝道:“其一,我並非知安的門下走狗,我與他是朋友,很好很好的那種朋友。其二,前輩自以為是的觀人心性之法,真的很糟糕。在此之前,前輩與我並不認識,只是比了一場劍,前輩又如何能判斷出我的心性?說不定,我就是一個大奸大惡之徒呢?只因為我平常隱藏的很好,世人不知我的真面目罷了。”

莫惜朝說出這些話的目的,其實就是想告訴左守寒,你認為的那些名門正派,未必就是真正的俠義中人,暗地裡做的骯髒事不知有多少。比如:那古誠和尚。再比如,木雷道人等等之流。

卻不想,左守寒完全誤會了。以為莫惜朝說得就是字面意思,以為莫惜朝就是在承認自己是“大奸大惡”之人。

於是,左守寒目光一凜,呵呵兩聲笑,道:“如此說來,你與李三郎是一丘之貉嘍?”

莫惜朝無奈搖頭,真為這老頭的智商感到捉急。卻也不想去解釋什麼,就是感覺這老頭一大把年紀都活在了狗身上。

只聽左守寒接着道:“老夫這一生雖然經常看錯人,卻是個眼裡不揉沙子主兒,今日與你一場斗劍,老夫獲益良多。細心消化,兩三年之內便可突破宗師。可是今日,老夫卻不打算活着了,因為老夫不能放任一個將要成長起來的魔頭,危害武林!”

話音剛落,左守寒腳尖點地,飛躍離開,手中長劍以極快的速度向著李樂刺來。而莫惜朝卻好像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似的,依舊站在原地,沒有半分出手阻攔的舉動。

這一劍很快,快致毫巔。因為這是三絕神技當中最為迅疾凌厲的一劍,“窗前過馬”!

在左守寒的一生當中,死在他這一劍之下的惡人不計其數。所以他感覺,這一劍在出其不意的情況下,或許能將李三郎殺死。

而且,他已經想好了殺死李樂之後,所要承擔的後果。無非就是兩個,一是在他殺死李樂之後,莫惜朝挺劍而來,與他再大戰一場,他會死在莫惜朝的劍下。如此也好,能死在這個年輕人的劍下,做為他成名江湖的踏腳石,也算是不枉此生,只盼他今年很夠自愛些。

第二個便是,莫惜朝不會出手,在他殺死李樂之後,放任他離開。但之後,他依舊會死在李尋歡的飛刀之下。左右也不過是個死而已,區別只是早死與晚死罷了。

但是只要能殺掉李樂這個未來為禍的魔頭,即便自己身死,又有何不可?

不過很可惜,他的算盤註定要落空。

在這一劍堪堪將要刺中李樂時,李樂的臉上揚起了一陣微笑,不屑的微笑。然後輕輕伸出兩根手指,將這無匹凌厲的一劍夾住。

從從容容,舉重若輕。天下絕學,靈犀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