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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粒變成了雪花,片刻間鋪滿一地,葉沉明頭帶黑絲烏紗折上巾,身穿玄衣硬制服,外罩玄黑銀邊大風衣,向著宅子外等侯的馬車而去。

但是剛走了一半,身後傳來祖玉文的高叫:“葉十二!”

葉沉明回頭,看向祖玉文,卻發現她已經哭了,心頭一暖,鼻子微鼻,問道:“夫人何事?”

祖玉文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悲傷與擔心,道:“十二沉明,夫君,早些回家啊。”

葉沉明用力的“嗯”了一聲,卻沒有說任何話,此時無言勝千語。

接着轉身,去往早已為他準備好的玄衣馬車。

到了近前,就見明斷督尉李長生以及四五個玄衣校尉已經站在了馬車旁。

李靖提臂行禮道:“屬下明斷李長生,參見葉將主。”

葉沉明微微點頭,道:“李兄客氣,葉某不過是一個紈絝子,當不得李兄如此。這些年來,想必明斷司多由李兄操勞,葉某感激不盡。”

李長生搖頭道:“為明斷操勞之人是大督師,總理明斷司所有事務。而且,將主也不必與屬下客套,大督帥早已言明,明斷的作用便是為了稽查玄衣內部的種種不法,任何人都當以律辦事,鐵面無情。誰是將主,與我等無關。”

葉沉明心頭一顫,暗道:“這是知安專門為我設立的司職啊!知我者,知安也。”

想到這裡,葉沉明面色一肅,道:“為天下公,為世間公,從明斷司起,吾等便是行走於世間的律法使徒!李督尉,去往紫禁東門。”

李長生的臉上突然出現了一個微笑,這真是一件非常難得的事情,若是被其他玄衣看到,他們必定會以為這“冷麵閻羅王”變得不正常了。從來都是一副沒什麼好模樣的李長生,竟然會笑?真是奇了天下之怪了

而這樣的笑容自然也不會被他們看到,因為這個笑容很快就收斂回去,別人是不可能見到的。

之所以有這個笑容出現,是因為他讓得,自己剛剛被提拔為明斷司校尉時,大督帥對他說的那些話:“明斷,便是以明為正,光明間而斷,在明斷司面前,只有律令與衡斷的公平,不存在其他雜事左右。明斷司的人,必須做到公平公證,鐵面無情。”

“今日為玄衣之明斷,明日便可為天下之明斷。我為大督帥,本可領導明斷,但因我本人私情太多,做不到公平公正,所以便要勞煩你隨時提醒。但是,李長生,有一個人,他必定會做到敢為天下公的事情,那個人才是明斷司的司將,因為,他有大決心”

李長生起初不明白這個人是誰,這個問題困惑了他很久,直到今日五更時,大督帥才對他說:“去接你們的將主吧。”

然後李長生便來到了這裡,可是當聽說自己的將主,竟然是一個紈絝之後,李長生多少還是有點失望。

不過再想想,大督帥也是個紈絝,並且還是“京城第一紈絝”之後,他的情緒便有所緩和,心裡想着,希望紈絝里真的可以出現一個“明斷”的人。

現在,當李長生聽到葉沉明的那句:“為天下公吾等便是律法”之時,他便覺得這個司將真的不錯。那個笑容便代表着,他對葉沉明的初步認可

祖玉文在宅門前目送葉沉明離開之時,一身江湖短打扮孫小紅出現在她旁邊,說道:“玉文姐姐不必擔心,有我在,葉沉明死不了。”

祖玉文轉目看向她,卻見孫小紅已經舉步離開,向著馬車方向而去。

在葉沉明剛剛準備跨上馬車時,一隻鹿皮小靴踏在了車轅上,阻住了他的去路。

葉沉明轉目,看到了靴子的主人,正是孫小紅。

孫小紅淡淡道:“葉公子,一起走吧。”

說完這話,也不管葉沉明同不同意,孫小紅直接竄入了馬車。

葉沉明微微搖頭,並不計較,舉步進入馬車。

馬車輕動,向著紫禁方向而去。

大雪紛飛,已然積滿青石道路,車輪碾在鬆軟的雪花上,發出“吱牙,吱呀”的聲音。

一路上,車廂里的兩個人誰也不說話。

孫小紅閉目養神,不言不語。

葉沉明用絲帕擦着李知安送給他的“正吾劍”,越看越滿意,這簡直是為自己的劍法量身而定的,劍尖銳而不易斷,劍身細而不易折,只為一個“刺”字而出。

心裡默默嘆道:“知安有心了,難得的是重一斤四分,輕靈異常,竟然還會是寒鐵而鑄。這樣的劍式,只怕只有玄衣將作院才能鑄成,若是其他的匠人,不是融不了寒鐵與金鋼,便是鑄出來的細劍過於脆弱,打一下便會碎掉。”

葉沉明擦着這柄劍,愛不釋手。

馬車行了一會兒,葉沉明還在為這劍而感到讚歎與喜愛之時,卻聽孫小紅開口了,問道:“沉明公子,你與李知安是好友?”

葉沉明輕輕點頭,算是回答她了,心裡還想着,對戰時,細劍破開真力,刺入人體的一些事情。

孫小紅道:“你等一下要去見他?”

葉沉明依舊點頭,不言不語。

孫小紅道:“你能不能幫我個忙?”

葉沉明無奈的嘆了口氣,將寶劍收回鞘中,問道:“孫姑娘,你要葉某幫你什麼?”

孫小紅道:“放了韓海波,夜不歸幫着玄衣與董家戰上這一場,為親武皇帝守位。”

葉沉明點點頭道:“嗯,可以,問一下,你夜不歸在京城有多少人?除了我的夫人,她只當你們的聯絡人就可以的,其他的事情,與她無關。”

孫小紅一時無語,在京城內的夜不歸除了她與韓海波之外,好像並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人物。

葉沉明看到她的樣子,無奈嘆了口氣,道:“孫姑娘,北五省都是玄衣的地盤,而這裡又是京城,是玄衣的總部,其他勢力真不能與玄衣比。以玄衣的稽查能力,你夜不歸在京有哪些人,玄衣清清楚楚”

葉沉明剛說到,就聽馬車外的李長生回道:“將主明斷,夜不歸在京人數為三十八人,十九人在各衙門任值,職位高低不等,其餘人等各行各業都有,一流高手八人,其餘都是二流三流之類,除呂頌青與郭逸外兩人之,再無宗師。而這兩人因着輯寇司公務,也不在京中,將主若是想看詳細目錄,屬下可從青花司方面調來。”

說完這話,李長生便不再言語。

葉沉明聽到回報,微微一笑道:“孫姑娘,請問你能助玄衣什麼?”

孫小紅不服氣的怒道:“玄衣都是這樣鼠目寸光之輩嗎?我夜不歸有天機老人,有鐵劍郭嵩陽,有武當神虛子,一個大宗師,兩個宗師完滿,以後玄衣依仗夜不歸的地方太多了,難道你們就這樣看不起人嗎?”

葉沉明搖頭,淡淡道:“孫小姐,在公言公,有事言事。不管你夜不歸有多有了不得的人物,但玄衣總要過了這一關的。若是當今新武皇帝不能順利登基,便再沒有玄衣了。”

孫小紅呆了,強自問道:“他李知安的眼光就這麼淺嗎?要知道,夜不歸”

葉沉明打斷道:“孫姑娘,葉某再說一騙,眼光深淺,總要過了這一關再說,其他的事情,你覺得還有必要再談嗎?”

孫小紅立刻道:“我是宗師,你告訴李知安,我參與此戰,此戰過後,放了韓海波”

葉沉明搖搖頭,抽出他的細刺寶劍,再次拿着絲帕,愛不釋手的進行擦拭,不再言語。本來按照他起初的想法,看在自家夫人的面子上,去李知安面前求個情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今剛剛見識過明斷司的行事風格之後,這樣的想法便拋之腦後了。

車外,大雪瀰漫,車輪碾壓過積雪,發出“吱吱”響聲。

李長生在馬車外面皺眉搖頭,卻也不說什麼話。

路過蔣家牌樓時,一匹健馬攔住了他們的去路。馬上坐着一個身穿明黃鎧甲,五十多歲,將近六十歲的老人。

他的面容有些清瘦,但看起來有幾分儒雅,眉目間帶着些許惆悵。

若以相貌與身材而論,他本該是個之人,但是這一身明黃的盔甲穿在他身上,亦顯得是很自然。他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個儒將。

馬車被阻住去路,突然停下了,車裡的葉沉明皺眉問道:“何事?”

外面李長生答道:“一人一馬阻住去路,不知是敵是友。”

葉沉明微笑,心想,這就開始了嗎?看來要動手了,說不定還要殺個人呢。

這樣想着,看了一眼有些面色灰敗的孫小紅,躬起身來,提劍舉步出了步馬。

茫茫雪花落下,前面騎馬的人有些瞧不清楚模樣。

葉沉明呼了口氣,緊握了一下劍鞘,舉步向前。

走了幾步之後,葉沉明看清了馬上那人的樣們,臉色一變,立刻跪倒,道:“不孝兒葉氏十二子,見過父親大人。”

說著話,沉沉叩頭。

大雪紛紛,馬上的葉重樓輕輕嘆息,目中滿是凄涼,問道:“你想好了嗎?”

葉沉明跪在雪地中,不言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