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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源見自己的分析讓眾人信服,開心的繼續分析,平時總聽浩寧長篇大論,今天說了這麼多,周源頗有報仇的快感。

“尤其是觀自在和文殊這兩個菩薩,同時受現世廟宇香火和書中香火信仰,如果在這種重要場合搞混,會更加麻煩。”周源還在繼續分析,讓浩寧感嘆有了慧劍就是不一樣,這推理速度自己都有些跟不上了,“所以可以肯定,那個假文殊的里子,首先是因為某種原因搞不清楚了自己是在現世還是書中,而如何讓一個智慧不知道自己是在現實還是虛擬呢?我認為很可能是著名的缸中——”

“缸中之腦?原來如此!你是說——”浩寧聽到一個自己熟悉的詞立刻明白了,也才知道周源絮絮叨叨這麼久,在思考什麼問題,“你是說這個假文殊體內的真文殊的香火,以及真文殊的本我,遇到了缸中之腦的問題?”

周源說的缸中之腦問題是一個著名的思想實驗:最早的故事是,如果有個邪惡的科學家或者魔鬼,把人類的腦子放在一個容器里,通過電信號給人類以現實世界同樣的刺激,比如觸覺,味覺等等,那麼這個放在容器里的腦子,如何證明知道自己的世界是現實還是虛擬呢?浩寧猜測,周源舉這個例子是想打個比方來說明為什麼文殊無法分辨現世和書中,就像缸中之腦的人腦無法分辨現實和虛擬一樣,只是這個例子實在過於難以理解,浩寧對劉帥能否聽懂並不抱樂觀態度。

“不止這麼簡單,”周源擺擺手,仔細思索一陣道,“一層缸中之腦當然不夠,很可能他遇到的是多層缸中之腦的問題,才會讓他產生如此的錯亂。”

“多層缸中之腦?”浩寧問道,“這又是什麼?是不是缸中之腦研究的最新成果?”

“等等,你們別這麼快啊,我還不知道什麼是缸中之腦呢!”果然,劉帥又聽不懂了,周源嘆了口氣,只好讓浩寧把這個概念解釋一下,劉帥聽完之後打了個冷戰,“不會吧!這個想法太可怕了,但是如果真的是這樣,我確實好像沒辦法分辨自己是在現實還是虛擬。”

“為什麼你會說多層缸中之腦?或者什麼是多層缸中之腦?”浩寧見劉帥理解了,繼續提出自己的問題,這時候的浩寧,就像一個小學生一樣,聽周源老師講課,“我不理解,我也沒聽過。”

“這個嘛,我猜測就像俄羅斯套娃一樣吧……”周源撓撓頭,扭頭看看窗外的風景,“如果那文殊徹底是個假的,自然不用這麼複雜,但是這個文殊的慧劍部分是真的啊,本我部分也是真的啊,所以一層缸中之腦怎麼可能迷惑得了它?我猜測,這第一層,是先讓假文殊不知道自己處於的世界是真實,還是虛擬,擾亂其根本——”

周源停了一下,似乎在尋找最簡單的表達方法,車內也非常安靜,沒有人打斷周源:“而這第二層,則虛構出另外一套規則,善惡顛倒,讓他明明施行的是惡法,卻以為自己使用的是佛法,而文殊已經修成了那把真慧劍,所以必須有一層是迷惑那把慧劍,讓它的善惡顛倒,陰陽逆轉!”

“有一層是迷惑慧劍的?”浩寧想了想,驚呼道,“神念飛蚊?”

“沒錯!”周源眼神一動,點點頭,“我們都以為神念飛蚊是文殊的攻擊武器,但是現在想來不覺得可疑嗎?假文殊明明以為自己是真的

,為什麼會讓自己身體內有這種邪惡的東西呢?唯一的解釋就是,這神念飛蚊根本不是武器,而是用來麻醉文殊直覺的中間那一層!”

“應該是這樣!”劉帥看自己終於能插上話了,連忙說道,“我從文殊那直覺的殘留回憶發現,那文殊內視之時,根本沒有發現任何邪惡的法寶,或者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就算是直覺,文殊的法力也不可能發現不了這些神念飛蚊,這樣的話只有一種可能性,那就是這些飛蚊當時起的是另外一種作用——麻痹迷惑文殊本我的作用!”

“神念飛蚊確實有麻醉和迷惑靈魂的效果,”小紅點點頭,“可是效用太低,一般都是用來吸干別人神魂而用的。”

“所以才需要這麼多啊!”周源越說越驚心,“真是何等歹毒的手段!通過多層的缸中之腦設計,擾亂文殊,顛倒陰陽,再以文殊香火行邪惡之事,如此再高的修為,恐怕都只會以為文殊菩薩成魔了。好手段啊!勝了,可以完成對方的目的,掃清障礙,敗,也會嫁禍神祗,久而久之,後患延綿啊!”

“居心叵測!”劉帥點頭道,“怪不得,文殊無法分辨自己在什麼地方,無法分辨自己是不是真的,甚至以為自己的邪術是佛法,這樣倒也可以理解了。”

“可是這裡面還有一個問題,那就是文殊到底因為什麼原因不知道自己在哪裡的?這看起來與修為,功法無關,比如小紅還有哪吒,他們很明顯的知道自己是書中的人物,也很清楚自己是誰,哪怕哪吒遇到那麼多災難也沒有混亂過,你們是怎麼知道的呢?”周源這回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見小紅面有遲疑,連忙解釋道,“我不是要探尋你們的隱秘,而是在想或許通過你們怎麼知道的,才能推測假文殊為什麼不知道,我想這是問題的關鍵!”

“這個……也不是隱秘,”小紅尷尬的撓撓頭,“主要是張大哥之前將這些的時候,我都在打瞌睡——你們別笑話我,這些東西又不能和別人打架,又不能增加法力,我聽這些幹嘛?不過現在我明白一些了,說來也巧,如果今天不是聽了劉帥的講解,見了這個假文殊,經過這麼多事情,你問我的這個問題,我還真沒法回答你。”

“我?”劉帥一樂,不容易啊,小紅還能提到自己,“我講解什麼了?”

“本能和直覺。”小紅說了這個詞,繼續說道,“我遇到的每個書中的神祗,似乎是一種直覺,知道自己是書中的神。這用你的話,叫做這就是先天本能吧。”

“這種本能怎麼來的?”周源頗有興趣的追問道,“你是從何而得這種本能?”

“張大哥曾經和我解釋過,”小紅繼續說道,“你們也聽過這個概念:華夏文明。”

“華夏文明?”浩寧沒聽懂,“什麼意思。”

“華夏文明的文明烙印,”小紅想了想說道,“張大哥把這種直接解釋為文明烙印,當時我聽不懂,但是今天我聽你剛才解釋經的時候,似乎品出了一點味道。”

“哦?”周源頗有笑意的問道,“說說看。”

“你說文殊菩薩原本想說的就是‘走着’——”小紅剛說完,周源糾正道,“是張先生告訴我,書中的文殊真實想說的,至於是不是,我也不知道。”

“你怎麼也這麼嚴謹……”小紅笑笑,“沒關係,你隨後那句話是關鍵,如果文殊只說這麼簡單,那麼看經文的人就不知道菩薩的智慧了,經文是人寫的,人寫經文的目的不是為了描述一個事情,而是為了讓看的人看懂裡面的智慧,這與人們正常的交流一定不同。”

“你是說,真的交流是發自本心,而書中故事是為了保留智慧?”周源立刻明白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這寫書人想保留的智慧,可不就是所謂的華夏文明么!”

“沒錯,”小紅也似乎更懂了,笑着說,“所以我現在可以理解,為什麼書中神祗一定要守衛華夏文明了!”

“因為這本書的故事不重要,重要的是其中的華夏文明烙印,才是書中人物的直覺和本心!”浩寧也明白了,拍着小紅的肩膀感嘆道,“如果華夏文明不存,文明烙印丟失,那裡面的神祗自然也就無法區分哪裡是真實,哪裡是書中,甚至可能會對自己產生錯誤的判斷——”

“這錯誤的判斷,”周源點點頭,“很可能就是,明明自己不是文殊,卻認為自己是文殊。而不論是神,還是人,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了,還得了?”

“啊喲,原來是這樣!”浩寧這時也明白了,“也就是說,對方通過某種方式,擾亂了文殊的文明烙印之類的直覺判斷,所以文殊才無法分辨自己的真實身份?”

“應該差不多類似的情況,”周源點點頭,“但也有區別,提到文殊的經書何其之多,文殊香火不止一個,如此產生的神祗,不僅有很多書上的烙印,更有億萬香火的信眾信仰的各種烙印,我們剛才的猜測,只是說如果要擾亂文殊的判斷,給假文殊塞私貨,必須擾亂文殊的某種根本,而這根本,我想他就被稱為——”

“本心”浩寧嘆了口氣,“你想說的是這個詞嗎?”

“還是你懂我,”周源有些鬱悶的看着窗外,“文殊如此,我不也如此?”

“你說我是求得本心的舟下心猿,但是我卻是只懂他心的現世圈神,我的本身靈魂又不見了,我和那假文殊,不都是失了本心么?只不過我很幸運,有你們幫我,而那假文殊,身邊卻都是害他之人。”

“周源……”浩寧第一次聽到周源如此感嘆,才知他嘴上說的是文殊,實際上是在感嘆自己的境遇,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

“算啦!”周源擺擺手,澀澀一笑,“那金箍棒不找我,不也是很清楚我失了本心嗎?我剛剛非要你還我靈陽棒,是我執着了,是我的,就是我的,何來還字一說?”

劉帥此時也不說話了,不得不承認,周源此時對事情的理解,比自己深刻很多。

“但是菩薩的慧劍不也找上你了嗎?”小紅笑着安慰道,“慧字下面一顆心,能找上你,不也證明你有心,只是這心暫時不是本心而已,有心之人,才可找回本心,無心之人,如何找回本心?”

“哈哈哈,”周源聽到小紅這麼說,大笑,“我就當你這是安慰我了,借你吉言了!”

“你是痛快了,”浩寧見周源心情好了,苦笑着才敢說正事,“龍飛的廟可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