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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志鵬的不忠當然不是指他搞什麼婚外戀被人抓住了把柄,或者中了什麼仙人跳的陷阱,這些對一個總兵官來說都不是問題,他的不忠指的是對朝廷,那可是謀反大罪。

對朝廷來說,不忠誠就是謀反,沒有中間路線可走。

然而許多將領走的恰好就是中間路線,既不忠也不反,至少不是非常忠誠,但又絕對不是造反。

此事還是在多年前,那時他不過是個副將,跟廖炳勛現在一樣的身份。

那一年,韃靼鐵騎入關,他在一處關隘死守,此時有個晉商偷偷來到他的軍營,跟他商量一件事。

晉商告訴他,如果死守不退,那就註定是全軍覆沒,但是李志鵬心裡很清楚,只要再死死拖住韃靼鐵騎幾天,朝廷就會調集更多的援軍過來堵截韃靼鐵騎。

那位晉商說韃靼首領俺答王很賞識李志鵬的忠勇和非凡的膽識,不忍見這樣的良將毀於兩軍陣前,所以想讓他讓開一條路,俺答王願意出五萬兩銀子的買路錢。

李志鵬開始是堅決不肯,這樣做已經超出了自己的底線,絕對干不得。

在韃靼攻關之戰中,有許多將領不戰而逃,甚至遇敵先潰,也有的望風而逃,但是這些將領都沒有跟韃靼私通款曲,至少沒有證據證明他們叛變。

那位晉商卻告訴李志鵬,其實有不少將領都接受了俺答王的買路錢,這樣既能得到錢財,還能保全實力,對朝廷來說,武將的實力就是自己的保命王牌。真要把自己的部下打光了,可能就會被調入別的營里當普通將領了,甚至有退休回家的危險。

李志鵬不相信這位晉商的話,他直到現在也不知道這位晉商的話是真是假,就是說有不少同僚都拿了俺答王的買路錢,不過他最後真的拿了,五萬兩銀子就把自己的忠誠賣了。

當然他也不願意徹底賣掉自己,只是給俺答王讓開了一條路,而且只有這一次,下次再遇到,還是敵人。

晉商笑着贊他是古良將復生,有忠有義,這次也只是為了部下的性命才不得不委屈行事。

李志鵬怕俺答王騙他,韃靼的沒有信義是出了名的,俺答王絕對不以守信聞名,倒是撕毀協約才是正常舉動。

晉商出示了一張俺答王寫的保證書,同時還拿出一張五萬兩的銀票,說是可以先付款,哪怕李志鵬拿了錢還是抵抗都不要緊,俺答王有足夠的信心滅掉他再把銀票拿回去。

李志鵬當時很是疑惑,對這位晉商說,你也是漢人,為何做這種通敵賣國的事?

晉商很是驕傲地說,他這不是通敵賣國,只是做買賣當中介而已,他的生意遍布關內關外,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他的生意,所以他不管誰的生意都接,只要能賺錢就行。

李志鵬的內心天人交戰了很久,他明白如果不逃就是全軍覆沒的結局,這是一定的,不過能為朝廷贏得一定的時間,也能給韃靼造成很大的傷亡,不過讓他為此付出上千部下連同自己的性命,他卻是不甘心,因為不少同僚已經先逃了,只有他還傻乎乎地在後面拚命抵抗着。

逃是必需的,保全勢力才是第一位的要務,不過拿不拿俺答王的銀子卻讓他頭疼了好久。

最後他一咬牙,不拿白不拿,送上門來的銀子為什麼不拿?

所以他收下了銀子,還很講究地開了一張收據,同時也寫了一張保證書,保證在某時某刻讓出關隘。不過再見面還是敵人云雲,好像自己真的有古良將之風似的,自己安慰了自己一番。

當時他就預感到這張保證書會留下麻煩,所以他要求俺答王必須在他退兵後把保證書交還給他,他同時也交還俺答王的保證書。

那位晉商毫不猶豫地替俺答王做主同意了,還說俺答王已經料到李志鵬有這個要求,這完全是合理的要求,俺答王當然會答應。

於是雙方的生意做得很成功,李志鵬讓出關隘後,韃靼鐵騎通過了關隘,跟李志鵬的部隊就跟友軍一樣,那個商人又來到李志鵬的軍營,真的把他親筆寫的保證書還給他,李志鵬這才一顆心落到肚子里,覺得神不知鬼不覺的,可以高枕無憂了。

他收下了銀子,讓出關隘可以說是自己無法力敵,只能退走,朝廷也沒法追究,畢竟逃兵逃將太多了,罰不勝罰。

那時候他只是副將,五萬兩銀子對他還是一筆天價巨款,現在也還是巨款。

他以為自己做的很高明,沒有給人留下任何把柄,慢慢也就把這件事忘掉了。

前幾個月,這位晉商又出現了,還是俺答王的生意,這次還是想要在他手裡買路,而且價格提高到了二十萬兩白銀。

這次李志鵬還沒想好怎麼辦,接不接這單生意他得好好想想,畢竟他現在是總兵官了,不是副將,把守的也不是一個小關隘,而是邊關的大門。

對方也沒有逼迫他立即作答,而是留下了足夠的時間,讓他好好掂量這筆生意的輕重,或許也是想讓他在韃靼大軍壓境之時,不得不做這單生意吧。

二十萬兩銀子當然更是巨款,但是為了這筆巨款讓出邊關的大門,這個罪孽太大了,他心理實在承受不住。

但他也有沒有完全拒絕,只是說要仔細考慮一下,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現在的部下不都是他自己帶出來的,他手下有五個指揮使,只有一個是跟着他一直打拚上來的,也只有這一個指揮使的隊伍是他的老班底,如果他想要做出讓出邊關的決定,那四個指揮使未必肯聽命。

按照晉商轉述俺答王的意思,那四個指揮使不成問題,俺答王有足夠的銀子買通他們,只要李總兵配合就可以。

李志鵬不敢完全相信,當然也沒法就這件事向那四個指揮使求證。

如果況且在這裡,就會相信這個晉商的話。

他已經知道,俺答王和趙全跟京城的一些權貴家族談判,說是他們買通了不少邊關將領,到時候可以讓出邊關,他們就能一路疾馳京城,給皇上來個兵臨城下,權貴家族再從內部進行鼓動,對皇上實行兵諫,逼迫皇上籤訂城下之盟,跟俺答王達成一個屈辱的協議。

這個協議對朝廷未必有多苛刻,主要還是白蓮教在內地的合法傳教權,這個條件一直是朝廷堅決拒絕的,哪怕在嘉靖年間嚴嵩柄政時,也是沒有絲毫的猶豫就嚴詞拒絕了。

昨天,那位晉商又出現了,他要求李志鵬馬上幫一個忙,就是把廖炳勛要回來,或者搶回來,甚至兩者都做不到的話,那就做掉他。

李志鵬當然不會聽他的,不過當晉商拿出一張紙,恰好是他當年給俺答王的保證書還有收款的收據時,他就傻眼了。

這兩樣東西他當時分明都收了回來,而且當場就銷毀了,這個晉商手裡怎麼還有?

很快他就明白了,知道自己落入了陷阱,晉商現在給他看的這張保證書可能也是仿造的,真正的原件還在俺答王手裡握着。

當然也有可能原件他已經銷毀了,現在的都是仿造品,但是他不敢賭這個,萬一這兩樣東西寄到朝廷那裡,自己就是實實在在的謀反大罪,要滅九族的。

所以他去了總督衙門,強行要人,做出實質性的威脅,結果被王崇古軟硬不吃地頂了回來。

他回來後就鬱悶了,這件事怎麼辦?

如果辦不好,自己就有東窗事發的可能,俺答王絕對不會保他,絕對會把他交給朝廷處置。

他思來想去,卻有些納悶廖炳勛的身份了,為何俺答王如此看重此人?

難道說這傢伙濃眉大眼的也叛變了?或者是被俺答王收買了,跟他當年一樣?

廖炳勛雖然官職不高,但的確濃眉大眼,相貌堂堂,十足的軍人儀錶風範,打仗也是把好手,李志鵬萬萬沒想到廖炳勛會跟俺答王有私下勾結。

這樣一來,問題就大了,搞得他進退兩難,不知所措。

要人要不回來,搶又搶不動,還能怎麼辦?

總不能坐等着俺答王出賣他吧?

不行,必須立刻行動起來,想辦法除掉廖炳勛,殺人滅口,這樣至少暫時可以藏身避禍。

他找來自己最信任的中軍,然後跟他密議。

“你說小廖能不能挺過三堂會審?”他問道。

“大帥,您聽說過誰能挺過錦衣衛的十八般酷刑啊,他招是必然的,不過是早兩天晚兩天的事。”中軍說的是實話。

“可是這裡不是鎮撫司,錦衣衛也沒有十八般酷刑啊。”李志鵬說道。

中軍冷冷一笑:“大帥,要想讓一個人開口,不一定非得十八般酷刑才行,就是隨便想出來的酷刑也不是一個人所能承受的。”

“什麼樣的酷刑,你說說看?”李志鵬問道。

“比如說把一個人的身上割出許多傷口,然後往上撒鹽。”中軍說道。

李志鵬登時感覺渾身不自在了,往傷口上撒鹽自然是痛苦萬分。

“這都是最簡單的辦法,還有啊,往傷口上抹蜂蜜白糖,然後弄一堆螞蟻過來。”中軍笑道。

這一招笑裡藏刀,更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