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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原來關節在這裡!”子規恍然,扭頭笑着瞧一眼老骨,“原來你在那鹿邑之後,處處維護連鱗,就是因為你在太清宮外那無理取鬧的一巴掌把自己的短處暴露給了連鱗。這短處顯而易見,就是當你接觸連鱗之後,你的力量就可以被連鱗驅使。

“於是,或是連鱗以此為要挾,或是你主動要封連鱗的口,總之你為保護機密不會外泄,只好對他百般殷勤,護衛着他。但在今夜,因為事出緊急,你又無力可用,所以連鱗為天下大事所計,就只好利用這秘密行事,而也因此,將這麼一樁秘密透露了出來。”

天子點頭,道:“這保護秘密的辦法多的是,其中兇險的,就是殺人滅口。老骨本是借枯骨還魂的骷髏鬼邪,陰邪為體,晦濁蒙心,老骨做出那殺人的勾當來,我也不足為奇。但老骨偏偏選了個聽來極其窩囊的做法,這其中反而可見老骨的善心與仁義了。”

丹歌一挑眉,朝着老骨笑問道:“你當真沒打算殺人滅口?甘願這麼窩囊地護衛連鱗,你怎麼想的?”

“咋想的?!”老骨一撇嘴,“打不過唄!只好乖乖去迎合人家了。”

“啊呸!”天子翻了個白眼,“你這單為拆我台來的!枉我為你說好話了!你既然在太清宮外跋扈地扇連鱗巴掌,怎麼這會兒又說打不過他了?”

丹歌笑道:“我想本來老骨是對付得了連鱗的,但自打了那一巴掌後,露了怯,自揭短處,老骨就拿連鱗沒法子了。而且人家拆你的台也是對的,同你一行的蘇音、響伯、瘟青、巧利等人一個個都不曾置身丹霞事外,這些人對於老骨連鱗的事情都是看透不說透。

“單是你把老骨的短剖開了展示給了這麼些人,人家自然記恨你,拆你的台都是給了你面子,是念在你是他的領導,不然他一定是要給你幾分顏色瞧瞧的!”

天子聞言卻是一笑,“不,自我知道了他這秘密,他就打不過我了。哈哈哈哈。”

天子笑了幾聲後就正色起來,望着老骨,解釋道:“老骨你應該知道我今夜單提此事是為了什麼。今夜連鱗利用你這秘密行事後,這秘密就不再是秘密了,我們既然知道了卻悶着不提,反倒顯得我們別有用心,或有暗中拿捏你的嫌疑。”

天子說到這裡,老骨已是搖頭,天子卻攔了一下老骨,繼續道:“你不要搖頭,雖然你內心未必這麼敏感,但這一樁事橫在當間兒,天長日久就是一道難以彌合的嫌隙。所以今夜我說出來,公之於眾,就為顯示我們的坦誠之心。

“而在座這些聽取了你秘密的連同院中的葛孑連鱗在內的所有人,都是光明正大的,都是可以生命相付的。沒有人會將你的秘密告訴其他的人,沒有人會用這一樁秘密要挾於你或傷害於你。”

“哎哎哎!”丹歌伸手一攔激昂慷慨的天子,向老骨道,“這是他一家之言,可不代表我們啊!”

天子皺眉,“怎麼……”

丹歌笑道:“我們可不是光明正大的,和一具鬼邪骷髏相處,我們是陰氣密布的,我們是同流合污的。”

“嗯!你這話就比天子的誠摯多了。”老骨笑吟吟的。

“哈哈哈哈。”眾人笑了起來,天子歡笑中深深望了丹歌一眼,丹歌化解了他一樁尷尬的事情。

因為老骨三月未見,三月之別就是世殊時異、天地變幻,哪怕老骨之前曾隨着蘇音在天子手下待過一程,可別離三月之後,天子對老骨也沒有了什麼把握。老骨其心其性,都要重新考量,而這考量自今夜之事也確定了大半,其心性可嘉,於是這一大助力,留住才是緊要的。

雖然老骨一度歸蘇音手下,但殺手之流天然洒脫,老骨一去三月不歸,正是體現。或因蘇音在天子手下,老骨不會轉投別處,但若是上下不能同心同德,則相處必不能長久。所以天子要和老骨顯露誠心,就恰借這老骨秘密之事做了文章。

但他話說到激昂慷慨之處,有些用力過猛,反而顯得虛假了。幸好有丹歌這開玩笑似的一番補救,“我們是同流合污的”,丹歌如此一言,就勝過天子的陳詞濫調、誇誇之談,更將誠心摯意表達萬全了。

“而……”蘇音此時在沉默半晌之後,終於抬頭問話,她看向的也是老骨,她眨了眨眼睛,“為什麼你和連鱗單是接觸,就能破了你的武功呢?”

“哈哈,這……”丹歌笑着要說話,卻在他剛剛開口之際,倏忽從外頭闖進一個人影來。

擊征眼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殺手們的察言觀色最是基本,而他這鷹眼目光如炬,更是明察秋毫。這闖進來的人影是葛孑無疑,而這個葛孑的神采,是他見過的最糟糕的時候。葛孑彷彿是睡眼惺忪剛剛轉醒,卻又像是長久熬夜,憂勞至此。

而這樣難辨神採的雙目,擊征很清晰地知道這正是葛孑因為心內無限的擔憂驚懼。擊征暗暗嘆息,“果如杳伯所言,讓葛孑切身感受着連鱗的軀體漸漸發涼,雖然明知是假死,卻因為其真實性可以假亂真,於是葛孑心生疑竇,而這疑心一發不可收拾,頃刻就能擊垮葛孑的心防。”

屋內眾人無言,瞧着葛孑這狀態,眾人反倒頗感慶幸。幸虧杳伯對丹歌的餿主意進行了改良,擺明了連鱗是假死。而假死都能讓葛孑心憂至此,若是照着丹歌的做法讓連鱗假死裝真死騙葛孑,葛孑之慟,就更難抑了。而若那樣欺騙,在事後,葛孑對眾人的恨意,一定有彌天之威。

眾人一個個心裡頭默念着“幸好幸好”,瞧着葛孑卻是一言不發,屋內由此形成了一種詭異的氣氛。這樣詭異的氣氛里,眾人彷彿犯了錯的孩子,心裡懷揣着一個可怕的真相。而這詭異之中的寂靜,就彷彿是靈堂弔唁的場景。

葛孑心內本就慌亂,見眾人一言未發,心內越發慌亂起來。靈堂之上懷揣於心內的真相會是什麼呢?不外乎一個“死”字!

“嗚。”這堅定的女人苦着臉噴出一個哭聲,卻被她立即掩住了,“杳伯……”

杳伯按了按眉頭,在他的計劃里,他本打算端一端架子,讓葛孑好生體味所謂別離,但看這情形,他再遲疑,一定激得葛孑殉情而去了。他忙一指靠着屋門的頭一張小桌,道:“那桌上有一張紙條,你拿着這紙出去。以雙手搭在連鱗的心腹,法力外放,同一時心內默念紙上咒語。

“待連鱗身內的死馬陸完全化去,連鱗就能轉醒了,而心越誠,對紙上咒語體悟越深,連鱗就轉醒地越快,你快去吧!”

葛孑滕然抬頭,“連鱗他沒有……”她卻已不待說下去了,“哎!”她應了一聲,捏起桌上所謂咒語也就是丹歌寫下的歌詞,迅速地跑了出去。

“哦……”風標道,“原來這歌詞的妙用就在這裡啊,這麼簡單,但卻並不簡陋。在葛孑幾度心灰之中,她已經完全認知了自己對於連鱗的珍惜,而藉著丹歌這歌詞的提點,她一定能領悟其中深意,放下糾結,大膽示愛。這層層遞進,可謂精妙啊。”

王響道:“照着這麼分析,這咒語和化去那馬陸是沒有什麼關係了?那這所謂連鱗轉醒提速……”

“老傢伙,你死腦筋啊。”杳伯道,“誰知道本來連鱗轉醒所需的時光呢,於是我說這咒語加速了轉醒,又有誰能提出反駁呢?”

“一屋子壞蛋!”王響忽然覺得他這殺手組織出來的頗是真純呢!

杳伯笑了笑,繼續道:“化去連鱗心腹內的死馬陸,只需要外放法力就可以了。哦!這其中的道理,就和老骨連鱗二人彼此的交互是幾乎一致的。那死馬陸不是尋常的死物,尋常的死物也發揮不了這假死的作用。

“其實在那死馬陸身內,封着一道無思的魂靈。馬陸此蟲又頗為特殊,它身為長形,卻有着鈣質的背板,所以你可以將它視作一根獨具生命的骨骼,死後的骨骼為何物?正是骷髏。骷髏內留魂為何物?為骷髏鬼邪。所以這死馬陸可以視作老骨的同類。

“不過相比老骨,死馬陸因為身內魂靈沒有思想,於是它不存在修行之說,所以它雖是骷髏鬼邪,卻不堪一擊。馬陸會在葛孑外放的法力當中完全被化去,化作無物,而馬陸與老骨除實力上的差距以外,幾乎同屬,所以你們大概了解老骨連鱗的交互是為什麼了吧?”

天子道:“馬陸觸及到法力,老骨觸及連鱗皮膚,前者法力為修行,後者皮膚屬氣血,籠統來說,就是接觸到了修為。”

杳伯點頭,“修為,修行者或是叫做鍊氣士,行的是光明正大之道。而這光明正大的修為,對於老骨這一類骷髏鬼邪有天然克制之用。於是老骨單是因為與連鱗相觸,就受了連鱗克制,力量被繳,所以連鱗一時可以動用老骨的力量。

“這力量也是維繫老骨生存的根本,若是老骨與連鱗的差距有如死馬陸與葛孑的差距一樣大,那麼單是相觸,老骨立時就會從這世間消失了。但幸好這樣的差距,幾乎是不存在的。”

“可這差距,卻可以由時光去彌補。這也是老骨日後要萬分警惕的!”丹歌忽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