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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解,我倒從風標那裡聽到過你的這個奇特的情況。我也對此有些思索。”風和點頭說道,“《易經》是後天八卦,卻猶然和先天八卦相類。三式之中,則以盛行之六壬神課最有代表。易經中卦象為三爻所成,三爻六壬,正是道理不同的預測學。

“預測學中有‘象’,進而可以推得結論,還有‘時’,能為結論標定期限。‘時’與‘象’的結合,就有了確定的預測,也就是卦面卦象。易經,或者往前追尋,風家的先天八卦,這兩者都是三爻形成的預測,都是先的有‘象’,再有‘時’。

“而三式六壬形成的預測,都是先有‘時’,再有‘象’。但在‘時’、‘象’這兩者之間,‘時’可是無法被改變的,也就不存在正反兩面。無論是人間界的還是修行界的人類,對於時間這一個映象都只存在認知而並不存在理解。

“仙人或許可以回到過去,卻也只是循着時間線,改變鐫刻時間的事件,從不曾直接改變時間。於是,結論是,時間是宇宙內絕難變的東西,所以在你反解這一問題上,只能涉及‘象’的概念。

“‘時’的不參與,使得‘時’與‘象’的測算順序也不再緊要,這也就意味着我能將我所知先天八卦中‘象’的理論完全套用到你的太乙神數中。而先天八卦里,‘象’之所以需要反解,說明測算得到的所謂‘象’,是‘反象’。

“反象,以先天八卦為例,就列在這先天八卦的圖案之中,陰陽爻的相對替換,就會變成反象。例如坤卦,乃是三道陰爻,其反卦,就是三道陽爻組成的乾卦。而它們的象徵意義,也就由坤卦的南方后土,變作了乾卦的北方高天,正是南轅北轍。

“而這樣的卦與反卦為什麼會出現呢?簡單而樸實的四個字,所謂:‘陰陽顛倒’而已。所以,我料定,丹歌你的卦之所以是反的,正是因為你在某一個方面有着陰陽的顛倒。”

“陰陽顛倒?”丹歌左右看了看自己,“可我覺得我沒有什麼異樣啊。”

風和苦笑起來,“莫說是你,便是你的杳伯,那樣高深的修為,也沒有看出來你有怎麼樣的異樣呢!但這個陰陽顛倒是確乎存在的。這雖有弊處,也有利處,你可憑此,正向測算陰間事,反解測算陽間時呢!”

丹歌聞言卻高興不起來,他顯然不相信自己有所謂陰陽顛倒。陰陽顛倒是修行者自身的一樣缺憾,而說白了,陰陽顛倒的活人,就是活在白日里的鬼,誰又願意自己是這樣不倫不類的東西呢!

且丹歌自己又沒有感受到自己具有這樣陰陽顛倒的缺憾,便是杳伯也沒有感覺到過他身上的這種缺憾,所以風和這個定論的可信度很低。丹歌只犟嘴問道:“證據呢?”

子規忽然想到了一些事情,此時道:“我倒有一樣證據。你曾和我說,我當初因為遭受了風家鑽木的襲擊,頭痛欲裂,你為我尋找解藥,也就是秦廣王所賜的仙酒之時,你是以南嶽之圖加持己身,正向測算的。

“後來你與江陵張大師一通推算廿於菟蹤跡,也是依靠南嶽之圖加持,也是正向測算的。而你當初在徐州,測算俞述的身世之時,仍正向測算的。這三次正向測算,其中有兩次都是需要南嶽之圖加持。

“這說明,南嶽之圖加持給與了你極大的陽力,這才讓你的測算成為正向,那麼未被加持之時,你當為陰盛陽衰之體!這正是陰陽顛倒,陰盛陽衰出現在一個活人身上,是極不正常的。

“而作為佐證,就是你在徐州測算俞述身世之時,乃是正向測算沒有反解,而後來我們也都知道,這俞述生母乃是地府地獄,父親倒為凡人,卻早也死去。母親決定了子女的大多數性狀,俞述又長久處在陰邪之地,本身,早也與鬼厲無異。

“你測算俞述身世,實是測算陰事。又有家主剛才的說法,你如此體質,當可正向算陰間事,反解算陽間事。所以你陰陽顛倒,陰盛陽衰之體,早在徐州,就已經體現了。”

子規說的有理有據,丹歌聞言想了想,也覺得似乎是這麼回事兒,但他低頭看向自己,卻並沒有找到自己有任何異樣於旁人的地方。陰氣盛而陽氣弱的情形,在他的身上完全沒有體現,但太乙神數的事實,卻又擺在那裡。

丹歌猜到:“或者,這是我學習的‘太乙神數’的問題。”

“無論是你本身的問題,還是你所學‘太乙神數’的問題,這個源頭只有一個地方可以追尋。”風標道,“就是你的來歷,你的家族。”

“我的家族……”丹歌喃喃自語。他此時想起了當初他和子規初見之時,子規曾經質問過的一個問題,類如奪人血氣的失傳禁術,為什麼丹歌會知道?而追根究底,為什麼長白沈家會知道?

那時候丹歌就對自己的家族產生了意思的疑問,而此時,又有更多的疑問指向了他的家族。長白沈家,老龜背負潛藏天池水底的長白沈家,這個家族到底有怎樣的秘密,是他這個家主嫡長子、曾經的代家主都不知道的呢?

“你的家族不會很簡單。”風和道,“從我與焦家的交情來說,我知道焦家不少的事情。其中有這樣一條:焦家原來的大長老、焦家八井祭司焦離的曾祖父焦居臨老爺子已經活到一百三十多歲了,他的姐姐出嫁,應該也在百年之前,也正是嫁入了你長白沈家。

“而除了他對於長白沈家的這一點兒記憶以外,遍尋中原的典籍,近百年來,長白沈家沒有出現在任何一本典籍之上。這其中不排除戰亂的破壞因素,但便在戰後,在至少這近七十年安穩時光里,你的家族,在你之前,也從沒有出現過。”

“唔!”如果說剛才的丹歌還能佯裝淡定,此時的他在卻已經訝異到不行了!因為家主所說的這個事情,給了他太大的震撼,他的家族,沒有被記載下來!沈家是憑空產生的?

還是說沈家就是真正地潛藏池底至少七十年之久?這又是為什麼?而他自身可能存在的陰盛陽衰顛倒之體,顯然也得自於沈家,沈家到底有着怎樣的秘密?七十載脫離塵俗,只因為掩蓋族人類似丹歌這樣陰陽顛倒的不同嗎?

太多的疑問了,丹歌本以為他背負的天地大劫之使命已經足夠他煩惱的了,而到此時他才發覺,他其實還背負着身世之謎——哪怕他實實際際地知道自己有一個不錯的家,潛藏在長白天池的家。

丹歌真想一下子從這裡躥了出去,趕回族裡,揪着老龜問一個清楚,但是他緩緩克制了下來。他的行程滿滿,於是這件事情和天地大劫一樣都急不得。他也許要一步步地去探索,此事之後他有機會前往江陵時,那時經過隨州,就去問一問焦居臨老爺子,或許能得到一些說法。

丹歌幽幽地吐了一口氣,四面的香風拂來,將丹歌心頭的浮躁漸漸撫平了。“無論怎樣的事情,我們都要一步一步地走,所以,我們還是進行當前的事情吧。既然你們也說了,我的太乙神數測算陽間事情需要反解,此時我應付這‘數’的考校,偏不反解,就正是顛覆了。”

丹歌說著就此捏起算籌要測算起來,至於這一關要求測算什麼樣的事情,在丹歌捏起算籌的時候,就有數了。丹歌朝眾人解釋道:“這一關,要算‘本心’。”

天子一挑眉,“本心?!誰的本心?”

“自然不是我們的本心。”丹歌笑道,“這算的是這個布局的本心。”

“布局的本心?”天子覺得有些扯了,“這布局竟是活物?怎麼還有本心?!”

硯龜胥師道:“洗墨池也是死物,我卻就是本心。這地方奉行君子道義,如此正氣,產生個像樣的靈智不算難事。之前那虛無縹緲……”

“哦……”風和風標父子兩人點點頭,緊着朝四面作揖起來。其他幾人無所謂,風家自家的子弟,對於這地方的靈物還是要有相當尊敬的。

丹歌則已經使動太乙神數測算起來了,他雖然算出來的卦象是反的,結果不靈驗,但是其速度卻是極快,幾乎是轉瞬就解開了。丹歌算定之後,將手中的算籌往桌子上一拍,喊了起來:“算出來了,乃是違逆!”

應着丹歌的聲音落下,這布局之內“吱吱嘎嘎”的發作了聲響,眾人四面看去,遠處的竹林傾倒,而後席捲梅花,經過幽蘭,抹滅了菊黃。一個摧毀的力量從這布局邊界四方傳來,所到之處皆是毀壞,這布局之內是要改天換地了。

這力量來在眾人面前,陡然停下,也就堪堪停在這“君子六藝”考校的布置之外。而後轟然一聲,這整個布局空間宛若書頁一般,在東頭揭起一角,整個地皮扯起,經高天翻動了向西邊而去。

這同時煙塵散落,好一場砂礫的雨。等眾人在煙塵散盡時緩緩睜眼,他們卻已經處在一個雅緻的房屋之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