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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玉晴已經走出去十幾步,聞言又站住,似乎是嘆了口氣,但終於還是轉過身,看了趙子建一眼,然後走過來。

“你是不是覺得我挺可悲的?或者挺可笑的?”

趙子建收起了剛才的嬉皮笑臉。

“我也覺得我挺可悲的,還挺可笑的。可是我真的沒有辦法了,我真的走投無路了。我再弄不到錢,就只能看着我爸去死!”

說著說著,她眼中又有大顆大顆的淚珠落下來,但這一次,她只是不斷地抬手抹着,並沒有哭起來,帶着些鼻音地說:“我想了好幾天,想了無數次,才下定決心把我自己賣了!現在只有我還值點錢。但是我給人打了電話,把人家約出來,事到臨頭我卻又後悔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我真的沒錢了,我也真的弄不到錢了,我不想看着我爸一天天的病死……”

說著說著,她終於控制不住,嗚嗚地哭了起來。

趙子建知道,這是積攢了不知道多久的淚水。

他不知道謝玉晴比她的妹妹大幾歲,看上去似乎也大不了太多,四五歲頂天了,也就是說,她也才只是個二十齣頭的小姑娘而已。但是她卻必須讓自己堅強,她甚至不能在家人面前流露出絲毫的彷徨、猶豫和無助。

父親病了,妹妹還小,記得當年的報道里,她媽媽這個時候應該是在一家工廠上班,不分白天黑夜的加班掙加班費,所以……儘管只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小姑娘,她卻必須讓自己成為這個家庭的主心骨。

這個壓力,實在是太大了些。

趙子建依然沒有勸,讓她放肆的哭。

冬夜太冷,此地又偏僻,入了夜,好半天看不到一個人路過,只有自己這樣一個素不相識的外人在跟前,是個可以放肆去哭一哭的好時候。

等到她哭聲略小一些的時候,趙子建叉下自行車,想了想,說:“如果說命運是條船,那我們就是坐在船里的人,可問題是,我們既控制不了速度,也掌握不了方向,只能坐在船里順水而下。如果你的船觸了礁,如果你的船擱了淺,你可以抗爭,但抗爭往往無用,因為那是命運。在上帝看來,那抗爭可能是有點可笑,但同為普通人,誰有資格說你可笑呢?”

她的哭聲漸漸停下,黑白分明的清亮眼眸哭得有些紅紅的,帶着些朦朧的淚意看着趙子建。趙子建又繼續道:“不過,雖然抗爭在絕大部分時候都沒什麼用,只是徒勞的掙扎,但也有些時候,說不定會有點用。比如說,你可能會遇上一個隱藏在民間的名醫,並且他很主動地願意嘗試着給你看一看病。”

哭聲未停,謝玉晴忍不住噗嗤笑了一下,但很快,還是悲傷壓過了那一點小幽默帶來的好笑感覺。

眼睛看着趙子建,盯了一會子,她帶着些哭音地問:“你還會什麼?滴滴打人,滴滴自行車,現在又滴滴看病,你還會什麼?”

趙子建認真地想了想,說:“滴滴作業?專門代做初中三年級以下寒暑假作業!還有……滴滴證人,當你有別的約會的時候,我可以扮演你的弟弟,向你另外一個男朋友證明當時你跟我在一起,沒有去約會。”

謝玉晴眼神幽幽地看着他。

抽噎幾聲,她又抬手抹了抹臉上的淚,然後似乎是直到這時候才終於想起拿紙,從隨身的包里掏出紙巾來,沾了沾臉上的淚痕,然後對趙子建說:“謝謝你那麼大老遠的騎車送我回來,還老是想逗我開心。你回去吧!”

說完了,她再次轉身離開。

“哎……”

趙子建喊她,等她回過身來,才認真地說:“真的不試一試嗎?第一次治療,可以給你免收醫療費。我雖然不敢保證能治好你爸爸的病,但我真的會看病。這種事情,我是不開玩笑的。”

不知道是不是趙子建的表情太過認真,這一次,謝玉晴聞言猶豫了一下,沒有再拿趙子建的話不當回事,而是問:“你真的……會看病?”

趙子建啪的一聲踢開自行車腳撐,推着車走過去,認真地道:“這個不是吹,這天底下,論看病,我只服包,它能治百病,但我也至少能看九十九種病!”

“可是你才多大……”

趙子建看着她,不說話。

猶豫了片刻,那雙清亮的眸子又跟趙子建對視片刻,似乎是感覺到了趙子建的認真,她終於道:“跟我來。”

於是趙子建推着車子跟上她。

這裡恐怕連城鄉結合部都已經算不上,黑漆漆的連個路燈都沒有,腳下的水泥路也已經有些坑坑窪窪,小巷子大概僅能容一輛小轎車勉強通過,巷子里的人家有不少戶都沒有開燈——走進巷子沒多遠,趙子建就看到了路邊牆上那白色的大大的畫著圈的“拆”!他頓時就明白了。

其實剛才一路騎過來,趙子建已經留意到,這裡距離最後一個公交站牌,已經是一公里開外。

這個時候,謝玉晴忽然開口說:“哎,你平常是不是就那麼貧啊?”

趙子建笑了笑,問:“我貧嗎?”

謝玉晴笑笑,還扭頭看了他一眼,卻沒回話。

進了巷子能有二三百米,她說了聲“到了”,然後伸手推開了一扇紅色的大鐵門上的小門,隨後趙子建就聽到屋裡傳來的陣陣咳嗽聲。

“爸,是我,我回來了!”

謝玉晴對着堂屋喊了一聲,然後轉身對趙子建說:“車子要推進來。來吧!”

趙子建推車子進去,叉好,然後回身關了門。

這是一個不知道算不算典型的農家小院,只是看上去顯得有些殘破。

趙子建隱約記得,在當年的那些報道和帖子里,都提到過謝家賣掉自己房子看病的事情,所以事實上,幾年之前,謝家一家人,包括謝玉晴和謝玉曉姐妹倆,應該都是住在城裡面的小區里的。因為那時候他爸不但沒得病,做夜市攤還挺能掙。但現在,他們一家人住的是這樣一個等待拆遷的破落小院。

顯然是圖便宜才租的這種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