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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幅畫,讓你開開眼吧!”司空摘星坐下來,從口袋裡取出手機,在屏幕上輕輕一划。

那幅畫就是他的手機屏保,畫中只有一張女人的臉,正在脈脈含情地微笑。那張臉應該是截圖的一部分,所以屏幕上只出現了從額頭至嘴唇、從左耳到右側顴骨的範圍。

我的第一感覺是“女人”,但沒看到頭髮、喉結等等明顯的兩性特徵之前,準確說來,應該把這幅畫定義為“女相”。

女人有“女相”,同樣男人也可能有“女相”。那麼,這張截圖既可以來自一個女人的畫像,也可能來自男人畫像。

第一眼看這畫,畫中人眼裡透出的媚態馬上吸引了我的目光。

我明白,畫畫的人採用的是“瞳仁焦點法”,整幅畫的力道都在人物的眼睛上,身體、四肢、衣物、動作全都配合眼睛來畫,都成了那雙眼的陪襯。這種繪畫方式的好處是能令人物內涵豐富,靈氣十足,壞處則是越畫得像,越令觀者目眩神迷,極容易走火入魔。

隋唐至兩宋年間,此類繪畫技法盛行,尤其是在一些教坊、瓦子里,很多無行畫師採用“焦點法”繪製春宮圖,宣揚*,教壞民眾,實在是繪畫史上的最大恥辱。

北宋末年出現的靖康之恥,正是“*誤國、軍民渙散”的結果。試想一下,如果國家上下都以"yin yu"享樂為人生追求,君不君,臣不臣,官不官,民不民,將不將,兵不兵……邊防部隊怎能抵抗北方少數民族的虎狼之師?戍衛部隊怎麼操練兵戈?商賈百姓怎麼經營生產?這樣的政權,合該當滅。

古語說,色是刮骨鋼刀。

北宋君臣遭此鋼刀刮過後,一起被俘,押送至五國城,在“坐井觀天”中虛度殘生。

那些歷史並不遙遠,現代人應該謹記。

我讀近代史時,對於國家“禁娼”是舉雙手贊成的。只有“視*如餓虎”,才能將舉國上下的力量轉移到強軍、建設、衛國、做人上來。

我不太喜歡這幅畫,看了一眼,便轉過頭來,不再細看。

顧傾城目光銳利,雖然隔着鐵柵,也對司空摘星的手機屏幕一覽無遺,立刻輕輕皺了皺眉頭。

白日宣淫,君子大忌。

這幅畫雖然沒有沾惹一個“淫”字,其媚態卻很容易令人想入非非,所以比“淫”更可怕。

“我們的確沒有遭遇‘青天白日殘部’的人,顧氏一族的生意雖然遍及東南亞,卻從未跟那類江湖人有任何衝突。我一直在反思,我們是怎樣落入這個龐大的布局裡來的呢?”顧傾城喃喃地說。

我懷疑,是律忠國在中間搞了鬼。

明水袖在112窟中塗改我的畫作時,律忠國就在洞外;律忠國趕來春都大酒店跟顧傾城談生意,路上先遭坦克幫阻截;律忠國兜售的核心生意就是莫高窟的秘密,顧傾城肯定不是他的第一個顧客;律忠國求財,任何人給他財路,他都會飢不擇食地笑納,極容易被其他人收買……種種件件羅列下來,律忠國已經成了一顆威力驚人的*。

“還是從律忠國身上打開缺口吧,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我不禁感嘆。

顧傾城點點頭:“離開港島時,家兄就提醒過,敦煌之行,不是觀光美差,而是自討苦吃之旅。我的人生信條就是破浪前行,絕不退縮。只要解決了醫院裡的事,出去後第一個找的就是律忠國。”

有顧傾國那樣的兄長罩着,顧傾城才有這種無畏衝鋒的底氣。否則,江湖風波惡,她早就不知折戟沉沙幾回了。

司空摘星久未出聲,此刻突然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這幅畫……如何?”他緩緩地問。

不等我回答,他又開口:“水是眼波橫,眉是黛山聚,欲問行人歸哪邊?笑語盈盈處。長着這麼一雙妙目的人,不知要美到何種程度?我司空摘星坐擁豪宅、重金、盛名、妙手,卻怎麼也找不到她,這一生豈不是大大的乏味?我發誓,誰能幫我找到她,我就將一生所有,全都傾囊相贈!”

顧傾城的眉頭皺得更厲害,向後移動兩次,遠離鐵籠。

只有用情過深、不能自拔的人,才會發出司空摘星這樣的浩嘆。

突然間,司空摘星的兩頰湧起了鮮艷的絳紅色,雙眼也劇烈充血,眼白部分全都變為鮮紅色。

我沒有遲疑,立刻伸出右掌,按在他的後頸大椎穴上。

普通情況下,輕柔按摩那個穴道能夠安撫人的情緒。此刻,我的掌心剛剛跟司空摘星的肌膚接觸,便感到炙熱難當,可見他體內正在熱潮翻滾,無法宣洩。

“得罪了前輩。”我低喝了一聲,左拳高舉,重重地落在右掌掌背上,瞬息之間三起三落,連擊三拳。

司空摘星的喉結猛地上下抖動,眼看就要經脈逆轉,鮮血狂噴。

我不敢怠慢,左拳化鉤下落,順勢扣住了他的喉結上方,將他逆行的血脈強壓下去。

中醫理論中,心肺間的淤血上行噴出是好事,藉此可以將壓抑的情緒猛烈宣洩出去,氣息一緩,則五臟六腑所受的壓力就大大減輕,不留任何後患。

我阻止司空摘星噴血,則是考慮到他的情緒變化是那幅畫引發的,不屬於久病的沉痾。只有“克制、強壓”,才能穩定情緒。一味宣洩,反而造成深度虛脫,多年修行說不定也就廢了。

這種理論與傳統中醫相反,看似荒謬,實則是對症下藥之舉。

《紅樓夢》中記載賈瑞死於風月寶鑒一節,正是過度宣洩的惡果。

姑且不論醫術理論上的對錯,至少我能保證,這樣做是救他而不是害他。

“我——”司空摘星掙扎了兩下,想要掙脫我的鎖喉鉤。

“相信我,不害你,真的為你好!”我聲色俱厲地說。

司空摘星是顧傾城請來的人,還未開工就先自戕,不是什麼好兆頭。我能做的,就是極力阻止這種事發生。

“我……沒事,我情願為了她……去死,又何況是吐幾口血?這是沒法解的病,誰都救不了我了……”司空摘星*着,把手機舉高,目不轉睛地盯着屏幕。

看他的樣子,已經被這幅畫害得失去理智。

我沒有猶豫,反手一抓,把手機由司空摘星手上搶過來,隔空丟出鐵籠,扔給顧傾城。

無需我吩咐,顧傾城便把手機踩在腳下,連跺了十幾腳,手機就變成了一小堆廢舊塑料垃圾。

毀了畫,等於是替司空摘星收魂,他這條命也就救回來了。

我放開手,輕輕一推司空摘星的肩膀,隨即後退,避到鐵籠的另一角。

“你們,你們……你們毀了我的畫……我費了巨大的力氣才把它保存下來,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司空摘星野獸般嗥叫起來。

那幅畫是精神鴉片,永遠都不會給司空摘星帶來快樂,而只是無窮無盡的煩惱。要想拯救他的身體,首先就要拯救他的精神。

我和顧傾城都不出聲,任由司空摘星大叫。

等他鬧夠了,我才緩聲解釋:“前輩,那幅畫是*,根本不能留。你不可能永遠生活在一幅畫里,畫沒了,就從現在開始,用實力去改變世界吧!”

司空摘星沉默了一陣,閃身出了鐵籠。

他使用的是輕功提縱術、縮骨術的精華,鐵柵根本攔不住他,來去自如,如風似電。

以他的智商,當然明白那畫的害處,只不過沉迷一時,無法自解。顧傾城毀掉手機,也等於是將他從泥淖中一把拉起來。

“小顧說,敦煌未來會變得很有意思,果不其然!從你們兩人的身上,我就看到了一些非同尋常的東西。”司空摘星的目光緩緩地在我和顧傾城臉上掃過。

他的身體似乎可以任意變形的,即使在低矮的風道內,依舊能夠自如地扭轉身體,毫不窘迫。

敦煌當然會變得越來越有意思,不過,這種“意思”的含義很多。“一帶一路”經濟國策能夠提升敦煌在亞歐版圖上的咽喉地位,幫它重回盛世大鎮的時代。

資本逐利,全球富豪只要看到了敦煌的未來,就會爭相將大量資金空投至此,與當地政府展開多頭合作,進一步推動敦煌發展,使其成為大陸西部的明星城市。

高光之後,必有暗影。

尤其是坐擁莫高窟這樣的古老文化遺產重寶,擅長刀頭舔血的江湖人物也將聞風而動,千方百計分一杯羹。

“前輩,我們只是——”我剛剛開口,就被司空摘星揮手打斷。

“嘿,我可擔不起‘前輩’這個稱呼,小兄弟,剛剛你連擊我後頸大椎穴的功夫是哪裡學來的?”他沉聲問。

我搖搖頭,大椎穴是人體心與腦思想溝通的橋樑,紓解此處,就是梳理人的情緒,這是《黃帝內經》里明確記載的。重拳連擊大椎穴的手法是我對中國古老醫學的理解,深度分析之後,豁然無師自通。

此中道理,與“劍指刺激太陽穴使人清醒”是一樣的,都是中醫理論活學活用的結果。

普通醫家將《黃帝內經》等古老醫書奉為圭臬,一行一動,全都按古書上的法子一板一眼地進行,連一毫一錢都不敢更改,實在是愚昧不堪,可悲可笑。古人與今人的飲食習慣、身體素質、空氣環境、地理方位完全不同,氣機進出、血脈運行當然也會發生改變,如果醫療方法不變,非要用“古法”去給今日治病,何異於膠柱鼓瑟、刻舟求劍?

“很好,很好,你雖然不說,但我已經從你眼睛裡看到了答案。小兄弟,你的判斷完全正確,設下這鐵籠的人對你沒有惡意,二十四小時後一定自動開鎖,你只需要靜靜等待就好了。不過,我也給你一句忠告,脫困之後,不要試圖報復對方,你肯定不是‘青天白日殘部’的對手!好了,我馬上去反賊坑,你呢小姑娘,要不要一起去?”司空摘星的視線從我臉上轉向顧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