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整個村莊靜悄悄的,沒有一絲生氣。我內心湧起巨大的悲觀情緒,已經沒有了最初遇見明水袖時候的好奇與欣喜。

江湖上有太多的陷阱與套路,我相信,明水袖背後隱藏着的,或許只是無數陷阱中的一個。

“沒有輪迴轉世,也沒有前世記憶,更沒有什麼亡明公主,有的只是一個巨大的陷阱——針對顧傾城的陷阱。”我不禁憂心忡忡起來。

如果我的判斷是對的,那麼顧傾城的失蹤就跟莫高窟傳說、反彈琵琶圖根本無關,而是一場人為的陰謀。

我跟隨明水袖回到了她的住所,那是一棟隱藏在修竹後的二層小樓。

進了一樓的書房後,明水袖在電腦前坐下來。

“顧先生髮給我的一定是非常重要的文檔。”她說。

我點點頭,刻意地在離她稍遠的角落坐下。

“龍先生,你對我過去的經歷是不是半信半疑?”她問。

我搖頭:“抱歉,我對那些並不感興趣。”

“是嗎?”明水袖一笑。

我心如止水,安靜地凝視着她,對她的試探毫無反應。

“很多人聽過我的故事,都表現出巨大的興趣。明亡前後,留下太多匪夷所思的謎題,值得後世追索。我並不願意自己是這些故事的主角,但那不是我自己能決定的。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最困惑的應該是我,牽涉最大的也應該是我,而不是除卻朱明一族之外的天下異姓人。你說呢?”她問。

我忽然覺得,明水袖的自我表白殊為可笑,不願在此問題上繼續糾纏下去。

“龍先生,我不知道你留在敦煌的目的,但雷先生以前說過,你對敦煌有着特殊的感情,與112窟的反彈琵琶圖直接相關。如果方便,可否開誠布公地談談那些事?”明水袖追問。

我微微一笑:“以訛傳訛而已,我只是厭倦了江湖而離開港島,所謂特殊感情,只是一個借口罷了。”

明水袖還想再說什麼,電腦里傳來郵件到達的提示音。

她輕移鼠標,打開了電子郵箱的界面。

果然,一封電子郵件已經到達,署名為“港島顧氏”。

明水袖的表情變得異常微妙,鼠標的指針滑過電子郵件,卻沒有雙擊打開。

“哦……我忽然有些不舒服,龍先生,請你打開它,我失陪一下。”她站起來,輕輕掩着嘴說。

我點點頭,她便快速退了出去。

那封電子郵件攜帶着一個名為“秘密檔案”的文檔附件,打開之後,裡面竟然只有四行字。

與我的想象一模一樣,顧傾國給予我的提示是:“明水袖是北方大帝的內線;傾城消失於北方大帝之手;亡明公主並不存在;北方大帝的殺戮即將展開。”

我不禁苦笑,顧傾國的心機果然夠深,簡簡單單四句話,就把我和明水袖推上了你死我活的絕路。

如果我們兩個同時看見這四句話,當場就要動手,不可能繼續和平相處下去了。

這四句話十分簡單,通過電話就能說明白,但他偏要使用電子郵件,而是先發給明水袖,由她轉交,使我們兩個都能明白已經到圖窮匕見的關鍵一刻。

“何必如此?”我看完電子郵件,得出的唯一感慨就是這四個字。

我和顧氏一族毫無芥蒂,顧傾國的用心卻是如此劍走偏鋒,瞬間置我於危險境地。

江湖人之心,殘酷詭譎,幾乎無法用常理來揣測。

我再次預料正確——明水袖並未走遠,而是如夜半靈貓一般,悄無聲息地返回,那把“袖中刀”不帶一絲風聲地自我背後掩殺過來。

她不給我解釋的機會,而是採取了最簡單、最粗暴的解決方式,先殺我,再處理電子郵件的事。

我優雅地縮身,身體一團,藏在電腦椅的靠背之下。

明水袖不是頂尖職業殺手,對於戰鬥形勢的並不明智,所以一刀失手後,沒有選擇翻身逃走,而是向前滑步,繞到電腦椅的正面來,揮刀再刺。

時間有限,我不給她第二次機會,雙手齊出,同時戳中了她的兩側肩窩。

明水袖哎呦一聲,雙臂軟綿綿地垂下,再也抬不起來。

我向電腦屏幕指了指,她立刻慘然大笑。

這種情況下,我們之間無需解釋更多,都非常明白,所謂的“亡明公主”只是一個空殼騙局。

“還是被你們識破了。”明水袖說。

我搖搖頭:“不是我,是顧傾國先生。你從港島來,本來跟我毫無關係,我僅僅是適逢其會,成了別人的槍頭。”

僅從這一件小事,我就能給顧傾國畫像。他是一個對弈高手,一旦開戰,戰場中任何人、事、物,都會被動地變成他的武器和棋子,發揮出最致命的打擊力。

與這種人為敵,難上加難。

“殺了我吧。”明水袖說。

我沒有這種打算,無論她是何種身份,從我這方面看,沒有必死的理由。只要她不在我面前作惡,我當然不會殺她。

“北方大帝為什麼要搞出‘亡明公主’這場戲來?”我問。

“我不會泄露任何情報,就算你殺了我,也比承受北方大帝的酷刑更好。”明水袖回答。

“好,那我離開,閣下悉聽尊便。”我並不強迫,迅速走向門口。

“你走不了,這裡已經變成了死亡之坑。”她大聲說。

“有那麼*煩嗎?”我微微冷笑,右手扣在門把手上。

幸而有第六感的幫助,我才在開門的同時又迅速關門,避開了門外射來的一連串子彈。

門外殺手使用的是*,所以連續六彈射出,發出的僅僅是“篤篤篤篤篤篤”六聲輕響。

我急速左移,那六彈在門上穿了六個彈孔,跟着我的移動方向形成了一個大寫的“一”字。

門邊就是屋內的電源開關,我毫不遲疑地抬手,扳下了開關,切斷了室內的電源。

明水袖一躍,到了我的身後。

“跟我走,也許有活路。”她說。

“先說你是誰?”我問。

“我沒有名字,除了‘明水袖’這三個字,我只有‘破冰者六號”這個代號。”她回答。

“破冰者”是北方大帝麾下特種部隊番號之一,在江湖上的地位相當於五角大樓麾下的“遊騎兵”。

“北方大帝要幹什麼?”我再問。

“這次的行動代號為‘洗禮’,任何留在敦煌的江湖勢力,都將遭到血洗——走吧,跟我來。”明水袖身子一晃,已經由側面的小窗翻出去。

我緊隨着翻出窗子,她已經手刃一敵,搶到了敵人手裡的那把*。

四周不斷響起*的射擊聲,更可怕的是,反賊坑內僅有的兩個制高點——西北方牌坊頂上、東北方一幢三層民居頂上,都出現了狙擊手的影子。並且,北方大帝的人夠毒,每個制高點上都設置了大型探照燈。探照燈的光柱短暫地一亮一滅,劈開茫茫夜色,將奔逃者照得清清楚楚。

“向南走,那邊有停車場。”明水袖說。

我一把拉住她:“錯,不能去。”

“什麼?”明水袖一愣。

我分析,她應該沒有大規模夜戰的經驗。敵人之所以在西北、東北設置探照燈,就是為了射殺南面停車場的目標。要知道,兩燈的光柱交叉之際,目標根本無法逃逸,屬於無死角射殺的最佳視野。

民用汽車沒有任何防彈措施,車身鐵皮薄如紙殼,油箱位置完全暴露,輪胎中彈即破。這種情況下,狙擊手一槍就能射殺駕駛者,或者乾脆用易爆彈射擊油箱,造成汽車燃爆。可想而知,誰想開車逃跑,車子就會變成移動的棺材,出不了村子,就會立刻喪命。

“燈下黑。”我不容明水袖再開口,拉着她直奔東北方。

探照燈不會照到腳底,那麼,只要到了制高點下面,就絕對安全了。

我們橫穿村子,五分鐘後到了那幢民居旁邊,鑽入了一個已經空無一人的小院。

“血洗並不容易做到。”我說。

“一定能……一定能,北方大帝的人已經深入到各個江湖門派深處,對所有狙殺目標摸得一清二楚,而且……而且這一次殺的,都是北方大帝的合作夥伴,對北方大帝沒有戒心……‘洗禮’行動是條件全部成熟的產物,來的不僅僅是‘破冰者’,北方大帝麾下‘瀚海闌干百丈冰’的精英人馬‘一縱六橫’全都到了。”明水袖回答。

我只有發出一陣苦笑,再也沒有什麼可說的了。

如果“瀚海闌干百丈冰”人馬全都出動,的確可以“洗禮”一切,即使是鼎盛時期的黃花會也無法抵擋。

“之後呢?”我問。

“洗牌之後,重新開始。北方大帝對‘金山銀海翡翠宮’志在必得,他想要的,從來都無法逃脫。”明水袖說。

無數國際事件表明,北方大帝最有資格說出這種無比霸氣的話。

東歐劇變之後的二十年來,北方大帝在國際舞台上予取予求,的確是無所不能,通吃全球。

“好吧。”我無奈地點頭。

在北方大帝面前,連國家級政壇大人物都不敢冒然僭越,更何況是江湖人了。

再偉大的江湖人物,在國家政治面前,都是鐵錘下的螞蟻、車輪下的螳螂,當不起一個回合的衝擊。

可以說,只要北方大帝入場,關於“敦煌天機”的爭奪就可以告一段落了。

“你還有要說的嗎?”明水袖問。

我在黑暗中搖頭:“沒了。”

事情發展到這一地步,我再說什麼也都沒有意義了。

“呵呵,好吧——”明水袖澀聲一笑,那把“袖中刀”再次突出,一刀刺入了我的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