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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曉恬的父母被害,戶籍上關係最近的親屬是一個長居外地的遠房姑姑。對方在接到警方通知後,時隔一周,才出現在瑤城的警局,又去了一趟醫院看了眼方曉恬,便離開了。

目前照顧方曉恬的,除了醫院的醫生護士,就是警方派來保護她的警察了。

林友德在陸雨去世後,也被調到了方曉恬這邊,從蹲守在普通病房外,改成了蹲守在重症監護室外。

這差事,談不上舒服。

當然,這又比那種風餐露宿地蹲守犯罪嫌疑人,好很多。至少醫院裡有空調、有座位,渴了餓了也隨時能吃喝。

林友德每天頂多隔着玻璃看看方曉恬情況,主要工作就是注意進出重症監護室的外部人員。這工作也算輕鬆,有時候得閑,還能跟重症科的醫護人員聊聊天。

林友德得閑的時間很多,重症科的醫護人員就隨時會跳起來衝進病房做搶救了。

看多了幾次成功的搶救,林友德也見到了搶救不回來的病人,以及隨後到來的家屬。

家屬們的情況各有不同。有的早做了心理準備,平靜地接受了親人的逝去;也有的無法接受,哭天搶地,眼淚幾乎要淹沒病房。

無論是悲傷的或是無悲無喜的,一個個人都像是舞台上的演員,讓林友德有一種不舒服的距離感。

“看多了就好了。”重症科的醫生平靜說道。

林友德嘆氣。

說來他的職業和醫生有部分相似之處,都是見慣了生離死別的人。只不過,林友德入行時間尚短,還沒能習慣當事人強烈的情緒。另一方面,林友德作為刑警,在面對家屬前,總是先對死者和死者家屬的情況做了一定的調查,有了了解,而不像現在這樣看着完全陌生的人死去、完全陌生的人悲戚。

感覺有些奇怪。林友德在心中這樣想着。

他就這樣在重症監護室觀察了一周,正好遇到了方曉恬的蘇醒。

“……意識清醒了?這樣就安全了吧?”林友德趕緊詢問從病房出來的醫生,還時不時睜大眼睛看一眼虛弱地躺在病床上的方曉恬。

“還談不上安全。不過,意識蘇醒是一個好的現象,證明她的身體正在恢復。還要看接下來的治療。”醫生答道。

“那什麼時候我們能和她談談?”林友德馬上念及自己的工作。

“這個,就早了。得看她接下來幾天的恢復。即使她能夠簡單交流,我還是建議你們晚一點再找她談話。”醫生踟躕道,“她現在經不起刺激。有可能她自己都還沒想起之前發生的事情。”

“這樣啊。”林友德點點頭,隔着玻璃,同情地看着方曉恬。

不管怎麼說,方曉恬蘇醒是個好消息。

林友德跟着醫生護士們出了重症病房,沒進辦公室,一路來到走廊盡頭,找個沒人的角落,給隊裡面打去電話。

這情況是需要彙報的。

林友德電話打完,回過身,就看到走廊中多了一個人影。

他有些疑惑地看着那個人,打量對方的臉,確認不是重症科的醫生。對方也沒有穿白大褂。不過這醫院科室里進進出出的醫生,也不是都穿了白大褂,甚至不全都是醫生,送藥物、搬儀器的那些工作人員就不一定穿醫院制服。

林友德到底是警察,還是任務在身的刑警。他上前幾步,攔住了一路往裡走,還不斷左右張望的那人。

對方很詫異地看向林友德。

“你是什麼人?”

“嗯?嗯……我是三院來交流的醫生。”黎雲很快找到了一個借口。

“三院?怎麼沒聽說過?”林友德警惕地望着黎雲。他沒錯過黎雲回答時的那一個磕絆。

“第三醫院和中心醫院有個交流活動。”黎雲笑了笑,“我是精神科的,想要轉重症科,過來這邊看看。是不是違反了你們的規定?你是這邊重症科的……”黎雲試探着問道。

他的表情和話語都不算自然。

幸好林友德不是黃隊長、錢警官那樣的老刑警。林友德這方面的經驗也不足,只隱隱感覺到不對,但他又沒發現黎雲身上有那種罪犯玄而又玄的氣質。黎雲就如同大多數無害的普通人,看起來平平常常。

“這邊不能亂走。”林友德沒有暴露自己刑警的身份,只是攔住了黎雲。

“好的。不好意思。那我先出去了。”黎雲從善如流,轉身就往外走。

他目不斜視地向前,但心中已經記下了方曉恬的病房。

沒想到在這兒碰到了能看到自己的活人。

黎雲蹙眉。

眼下只能暫且放下方曉恬,先在中心醫院打探打探情況了。

走到了重症科室門口,黎雲望着緊閉的防護門,心中咯噔一下。

他能感覺到林友德還跟在自己身後,視線就釘在自己身上。

得成功啊。一次成功……黎雲在心中默念着,抬手按向門邊的開關。

“林警官,我們準備訂奶茶,你要喝嗎?”辦公室里走出來一個小護士,看向林友德。

警官?黎雲一個分神,手穿過了開關。

林友德也是一個分神,視線從黎雲身上移開。

黎雲的感官極其敏銳,當即穿過了病房門,消失在了重症科內。

林友德應付地“嗯”了一聲,視線從小護士身上轉到門口,就見那裡已經沒了身影。

重症病房的門似乎也沒開啟過,至少林友德並未聽到開門聲,在這段轉瞬即逝的時間內,病房門也不該那麼迅速地完成開關。

林友德怔住了。

“林警官你喝什麼?老樣子嗎?”小護士又問道,順着林友德的視線看向大門,“門怎麼了?”

“剛才那個人……”林友德張了張嘴巴。

“什麼人?”小護士一頭霧水。

林友德猛地轉頭,“剛有個男人在這裡,你……沒看見?”他問出最後三個字的時候,聲音都有些微拔高。

“我沒注意到。沒有人吧。剛才我就看到了你一個人。”小護士嚇了一跳,也不知道是被林友德的表情嚇到了,還是被林友德話中暗含的意思嚇到了。“你別嚇唬我啊。”小護士補充了一句,“我們重症科可沒有出過事。不對,我們中心醫院可沒有出過事。”

“什麼?”這下輪到林友德反應不過來了。

“哦。你不知道。我們幾家醫院其實都有傳。我們這邊,我是說瑤城的醫院裡面,最邪門的就是三院了,經常出事。其他醫院也有一兩件事。我們是最太平的了,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事。”小護士說道。

林友德腦子裡更亂了。他聽進了“三院”這個稱呼,也記得黎雲剛才自我介紹是三院精神科的醫生。

三院……那不是前段時間發生兇殘殺人碎屍案的地方嗎?還有被送去三院搶救、又離奇失蹤的關鍵性證人……陳希,是叫這個名字來着,那個人就是精神科的病人。

林友德並未負責這兩起案件,但卻因為這兩起案件的奇詭,將兩起案件的細節都記住了。

一想到此,林友德打了個寒顫。

說起來,金榮大廈縱火殺人案的後續中,也有證人一個勁地說自己撞鬼了……

現在雖是白天,但重症科的房間格局讓陽光照不到走廊這塊區域。中央空調的冷風沒有風聲,可室溫被維持在一個極低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