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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球跟在李榮添身後走進“明珠酒店”,立刻被酒店典雅豪華的裝潢晃花了眼。

在此之前,他可從沒進過這麼高檔的消費場所。

和李榮添一樣,阿球自小也是南都市老街上的一名街童。像他們這樣家境貧寒的孩子,基本上就是天生天養,長成啥樣算啥樣了。勞苦的父母除了供給他們一日三餐外,也沒法給他們更多的生活保障。

小學畢業後,阿球再讀了一年初中,就再也沒去過學校。家裡人也不管,就由得他在街上晃蕩,直到他在混混隊伍里認識了李榮添。

和李榮添成為死黨,大概也是一種緣分吧?無論如何,如今的阿球是死心塌地要跟着李榮添“混”了。

跟着添哥,能賺大錢啊!

添哥跑一趟香都市,回來把那些名牌家電一出手,就能賺上好幾萬。他跟在後頭打雜,也能拿上個千兒八百的。對於阿球和他的家庭來說,這就是了不得的巨款了。

但是阿球知道,添哥的這條財路,是從那叫“薇薇”的女孩子手上得到的。真不知道那看起來嬌滴滴的小姑娘是什麼來頭?一出手就是幾十上百萬的,嚇死人!

而當李榮添對他說,“薇薇”要見他,把他嚇了一跳。他……有什麼值得人家點名見他的啊?

他感覺自己和薇薇那樣的天之驕女,完全沒有交集的可能嘛。

“少廢話,讓你去就去吧。”李榮添很不耐煩地把自家小弟拎起就走。

實際上李榮添也很好奇柳蔚虹到底為啥要找阿球,不過他大概能猜到和阿球姑婆那事脫不了干係。

那天柳蔚虹對何家人的行動過分的緊張在意,李榮添不可能沒想法。但柳蔚虹只說過後再向他解釋,他也只能把這啞謎吞進肚子里。

如果是一般的人。肯定會打破沙鍋問到底。然而李榮添這種在“道上”行走的人,卻深知有很多事情是不能主動打聽的。

很多時候,胡亂打聽事情,是要拿命去填的!

柳蔚虹當然不會這樣坑他——不知怎的,李榮添就是相信柳蔚虹不會騙他害他。能夠讓李榮添產生信賴的感覺,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呢……

在服務員的引領下,他們來到酒店三層的一間雅緻的包廂,發現柳蔚虹和易青鋒早在房中等候他們的到來。

“阿球。你好。”

她向阿球笑了笑,阿球不知為何突然緊張起來。

明明是個和自己同齡的女孩兒而已,也不見得如何強勢,但那種說不出來的壓力……真是很難解釋啊。

“呃,薇薇小姐你好。”他決定還是照他所理解的與“上等人”打交道的方式來和柳蔚虹對話。柳蔚虹似乎知道阿球有些緊張,也不急着和他說正事,先讓服務員過來點菜。

“這家酒店的菜式還蠻有特色的,你們喜歡吃什麼隨便點好了。”柳蔚虹示意服務員將菜單拿給二人。

“啊,不用了,你點吧。”

話說阿球現在也是小有身家的人了。在老街一帶和兄弟們混在一起,也挺有派頭的。腰包鼓了嘛。捧他的人自然就多了起來。

可是在柳蔚虹面前,他真是拘謹得厲害。大概是因為李榮添時常有意無意地在他面前說起柳蔚虹的緣故吧。連添哥都那麼佩服她呢。

“也好,那我就越俎代庖了。”

柳蔚虹並不在這些小節上糾纏,隨口點了幾個招牌菜,讓服務員快些上菜。

“咱們先吃飯,吃完了再說話。”

她很懂得把握談話的技巧。明知道阿球心下惴惴,如果一見面就談正事。效果可沒有那麼好。還是先吃飯,讓他把精神放鬆下來,再慢慢和他說事。

別看易青鋒平時沉默寡言。但眼下這種場合,他也明白自己該做什麼。是以他主動讓服務員上了一瓶茅台,向兩個少年勸酒。

像李榮添和阿球這種街上討生活的少年,喝酒那是必須的。果然喝了幾杯白酒以後,阿球緊繃的神經便鬆弛了許多,動作表情都比剛進包廂的時候放得開了。

柳蔚虹喝的是果汁,卻也很隨和地與兩人碰杯,說了些客套話。話說回來,這還是她和李榮添合作後,頭一次在飯桌上碰頭呢。

這卻是自己的疏忽了,柳蔚虹心想。應該多和合伙人聯絡聯絡感情嘛……

李榮添一面默默喝酒,一面偷眼打量着柳蔚虹。他雖然是個粗人,不過卻也能從柳蔚虹優雅的進餐中,看得出她良好的教養。

她果然是大官的女兒吧。李榮添暗地裡猜到了幾分,心裡卻有幾分失落。官家小姐,名門千金……和自己這樣的混混,簡直是兩個世界的人。

無論自己掙的錢再多,始終還是生活在黑暗世界裡。而她……

柳蔚虹並不清楚李榮添朦朧的心事。等兩人用餐完畢,服務員來撤下狼藉的杯盤,給各人斟上熱茶,她才對阿球說:“阿球,你姑婆的喪事,辦好了嗎?”

啊,果然是這件事。

阿球也不是笨蛋,他早想到柳蔚虹找他可能與此事有關。

那天柳蔚虹讓李榮添勸何家人回去,又自掏腰包給了一千塊錢讓他們辦喪事。阿球當時就很疑惑,為什麼這位薇薇小姐如此在意這件事。

但他還是回答道:“嗯,大體都辦好了。不過,還在和那邊的人談賠償的問題。”

柳蔚虹注意到阿球說到這事時,表情很是沉重,便溫言問道:“阿球,你和姑婆是不是感情挺好的?”

“是呀……”

說起姑婆,阿球的話就多了起來。

“小時候嘛,我家裡兄弟姐妹很多啊,阿媽就把我送到姑婆家讓姑婆帶我了……姑婆對我很好啊!她有了什麼好吃的,都先給我吃,表哥們搶了去,她就拿着掃帚打表哥……”

“姑婆命很苦的,很早就守寡啦。那時候好多人勸她改嫁,她不肯。聽說,誰來勸她,她就罵誰,後來大家也不敢說了……其實街坊們也是怕她養不大阿叔他們。可是姑婆真的把阿叔他們都養大了,還給他們娶了老婆啊……”

阿球說話不是太有條理,可是感情很真。說著說著,他眼角就紅了。

“姑婆心臟不好是真的,但是如果不是他們那天用力推她,她怎麼會去得那麼快!”

“姑婆原來還說,天快冷啦,要給我打件新毛衣。我說我不穿啊,那麼丑的,她非要給我打……毛線都買好了……”

阿球說不下去了。

柳蔚虹也很難過,甚至開始有些自責。

不可諱言,她不是感情特別豐富的姑娘,對這位無辜阿婆的去世儘管也很同情,可是……也就是同情而已了。得知有人在拆遷中喪生,要去堵政~府大門,她第一時間想到的還是父親的權位。

就算她給了何家一千塊的安葬費,也是存着先把事情安撫下去的意思。而約阿球出來談話,無非是想利用他對姑婆的感情,再加以利誘……

她為自己的自私和冷血感到慚愧!

為了實踐自己的計劃,她卻又要揭開死者家屬心口的傷疤……這樣的她,和一心想踩着她上位的方東林,又有什麼區別呢?

阿球看到柳蔚虹沉默下來,還以為自己說得太羅嗦,卻怪不好意思的。

包廂里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阿球,你想不想為姑婆做點事?”

良久,柳蔚虹才開口問道。

阿球雙眼一亮。

“我能為姑婆做什麼?”

就在次日,同一個包廂里,南都市公安局副局長韋克良在侄子韋浩金的陪伴下與柳蔚虹正式見面了。

這段日子,韋克良的日子很難過,不是一般的難過。

自從和喬萬開撕破了臉,喬萬開在局裡就一直和他大唱對台戲。當然,原來他們兩個也不對盤,可現在的鬥爭卻是有了白熱化的趨勢。

雖說韋克良在明面上還能隱隱壓着喬萬開一頭,可喬萬開仗着自己和肖副市長關係鐵,就敢明着削他的面子!甚至在局裡的大會上,還陰陽怪氣地塌他的台,就差沒指着他的鼻子大罵了。

是個人也受不了啊。韋克良上回拼着和喬萬開作對,就是想搭上更大的人物。後來韋浩金也對他說明了,柳蔚虹是柳市長的千金。可柳市長怎麼就沒流露出一點提拔自己的意思呢……

難道是自己的表現還不夠好?

“韋副局長,您好。”

柳蔚虹對韋克良的態度很客氣,但卻沒有像一般的晚輩見禮般叫他“韋叔叔”。這聲“韋副局長”,真是可圈可點,很有意思。

韋克良略眯了眯眼,心裡閃過好些念頭。這小丫頭專門約自己見面,是她自己的意思,還是柳市長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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