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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吃不下了呢。”

柳蔚虹心滿意足地放下筷子,看向桌上剩下的幾件點心,長長舒出一口氣。

“喝茶。”

易青鋒從手邊拿起茶壺,為她添上熱茶。柳蔚虹抿了口醇香的鐵觀音,笑道:“青鋒,這些你都吃了吧,我可是再也吃不下了。”

誰讓她這麼貪心,一口氣把這家茶樓里的招牌點心點了個遍?可是真的很好吃啊!鮮蝦餃、酥皮蛋撻、叉燒腸粉、蟹黃燒賣……還有她最愛吃的奶黃包。每一樣都是那麼好吃,唔,這種傳統小吃她最喜歡了。

在青松園居住的時候,飯食也很精緻,不過吃小吃的機會不多。京城的小吃她倒是可以自己在外頭讀書的時候和同學去嘗鮮,但她還是更喜歡南方這邊的小吃。

女孩子嘛,精緻清淡的點心當然更討她們的歡心了。煎餅果子雖好,但和柳蔚虹的愛好還是有一定距離的啊……

今天又是周日,難得沒什麼俗事要忙,她便早早和易青鋒到這家著名的大茶樓來吃點好東西犒勞一下自己。

這段時間她殫精竭慮,為了制定那份宜居城市的計劃書死了不知多少腦細胞,是該好好補補啦。

幸虧陳嬌每天做的美食能夠給她足夠的安慰。她是越喜歡吃陳嬌做的菜了。甚至還曾動過跟陳嬌學廚的念頭。不過也只是偶一閃念罷了,隨即被她拋之腦後——她哪有時間呢?

要忙的事情太多了啊。

易青鋒把剩下的點心吃完,才問柳蔚虹:“薇薇,要不要打包兩份奶黃包給你帶回去吃?”

他知道柳蔚虹偶爾也很喜歡吃點小零食的,所以常常會自己買些她常吃的零食給她送去。柳蔚虹喜歡的東西,他都會默默記在心裡。

“好啊!”

柳蔚虹雙眼一亮。好主意!那她還能拿來當下午茶享用了呢……青鋒想的就是周到!

易青鋒是個不多話的人,但卻絕不木訥。他只是不善表達……或者說不喜表達罷了。

“嗯嗯,那就順便再打包一籠燒賣好了……唔,青鋒,不準說我貪吃哦。”她說這話的時候。略有些撒嬌的味道,易青鋒聽了不自覺地笑了笑。

“不說。”

他還是那般惜言如金,但柳蔚虹卻只覺得理所當然。她的青鋒就是這樣的風格嘛,如果哪天易青鋒突然多起話來,她還要覺得詫異呢。

“哎,那天柳市長在新聞里講的那段話,你們聽到了沒有……”

柳蔚虹突然聽到隔壁桌的兩位老人家提起了“柳市長”。自然要放長耳朵“偷聽”一下了。

原來那兩位提着鳥籠、操着本地土話的老人家,也是在討論“宜居城市”的話題。

聽他們話里對這個“宜居城市”的方案還是蠻贊同的呢。南都市的市民民智開化早,參政意識很強,即使是這般年紀的老人家,也還很關心電視上的新聞。

老人家的討論聲音不小——不然也不會把柳蔚虹吸引過來了,很快地,周圍也開始有人附和着討論起這件事情來。自然,也有人提出了一些質疑的意見,甚至覺得這個方案很奇怪的人也有。

柳蔚虹靜靜聽着民眾們的反饋,將他們最真實的意見記在心裡。

不過茶樓里的談話是一陣一陣的。這個話題也沒有持續太久。人們又開始討論起別的話題來。

“仙姐什麼時候過來啊?”

“聽說是九點開始,現在都八點五十多了,是不是不來了啊……”

“怎麼能不來!哎呀,仙姐都好久沒有出來唱戲了,我今天可是專程走了好遠的路過來聽她唱戲呢。”

“會來的啦,等着吧。沒看今天人特別多?都是等仙姐的啊……”

柳蔚虹聽到“仙姐”二字,心頭微動。再聽了幾句。才確信這位仙姐就是她見過一次的那位粵劇名伶薛瑞仙。

怎麼,今兒薛瑞仙要到這家茶樓來唱戲?

南都老茶樓里,“講古”和“唱戲”是固有的演出項目。不過茶樓的檔次不同,來演出的演員們層次也有參差。

這家茶樓規模很大,看起來也有一定的歷史。在柳蔚虹他們所在的二樓大廳。有一座中型的戲台,不過方才一直是空置的。

這會兒,卻有人到戲台上去打掃、安置,看來是有人要來演出了。

“啊,來了來了。”

柳蔚虹放眼望去,便看到一些拿着各種樂器的師傅坐到了台上。

“青鋒,我們先聽薛先生唱完再走好不好?”

原本想等服務員將打包好的奶黃包和燒賣送過來,就結賬走人的柳蔚虹,這會兒又不想走了。

雖然她並不懂得欣賞粵曲,但是自從見過薛瑞仙一次後,她對這位氣質如蘭的粵劇名伶深懷好感。既然難得遇上她來演出,自然是要捧一捧場的。

易青鋒自然不會反駁她的意見。反正只要能陪着薇薇,對他來說去哪裡都一樣。

於是柳蔚虹又點了一壺新茶,從頭坐下慢慢品着,等待薛瑞仙上場。

這時茶樓里的氣氛已經相當熱烈了。幾乎人人都在翹首以盼薛瑞仙的出現,並且交口討論着薛瑞仙今兒會表演什麼曲目。

“仙姐演的黛玉最是一絕!今天肯定是唱《黛玉葬花》了。”

“仙姐演楊貴妃才是最好看啊!我看是唱《貴妃醉酒》才對!”

“不不不,仙姐唱王昭君更好……”

一時間,眾人議論紛紛,說什麼的都有。許多人都能隨口說上一兩段薛瑞仙擅長的曲目,並且她扮演的許多角色都有各自的擁躉。

雖然明知薛瑞仙是名伶,但也要到了這個時候,柳蔚虹才感受到她在南都普通民眾之中的知名度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高許多。

可是……

柳蔚虹想起薛瑞仙破落的院子,想起小仙還得自己修理門窗的凄苦……為什麼一位如此受歡迎的名角,家境會貧寒到那般的境地?

儘管前些年國家不太平,或許她沒法出來掙太多錢,可是這幾年大環境好得多了呀。既然她有這麼深厚的群眾基礎,那似乎能掙到不少演出費才是。

難道這背後還有什麼隱情不成?

“想不到今天居然有幸聽到仙姐出山……上一次聽她唱曲,都有五年了吧?”

“不止,有六年了。”另一個市民感嘆道:“仙姐出來太少了,我們真是想她啊。想當年……”他又情不自禁地說起薛瑞仙當年演出的盛況來,引起周圍群眾的聲聲應和。

果然像自己猜測的一樣,薛瑞仙很少出來演出了。

上回柳蔚虹去採訪薛瑞仙,卻碰上了那麼一檔子尷尬事,說好的採訪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之後柳蔚虹忙着別的事情,暫時先把老城區的採訪放到了一邊,也沒有再到薛家去。

近來她才剛想重新開始寫老城區的採訪,不想今天倒是趕巧,在茶樓里能見到薛瑞仙。

隨着一聲鑼鼓聲響,好戲開場了。

柳蔚虹忙打起精神,全神貫注盯着戲台。只見一身白衣的薛瑞仙裊裊婷婷從台後飄然而出,揚聲唱出:“苦啊——”

“嘩,是《白蛇傳》!”

茶樓中的觀眾們頓時轟然叫好,更加興奮。“是仙姐好多年沒唱過的《白蛇傳》啊!”

《白蛇傳》?

柳蔚虹眼皮突然跳了跳,霎時想起薛瑞仙屋裡那副劇照來。

美如天仙的白娘子,眼懷暗妒的小青。三十年前的舊照,酷肖白玉芳的女演員。

台上,薛瑞仙緩緩唱道:“我把心經念,心經念,念幾遍。喃無救苦救難觀世音,大慈大悲許我與夫再見面……”

她身後又閃出一名青衣少女,輕揚脆嗓,接道:“我又只見,你操心萬千遍,他畢竟未曾見。知否佢受欺騙,又嚸會到此見你面?”

啊……這小青……

柳蔚虹笑起來,這不是薛瑞仙的女兒小仙嘛?

小仙的唱腔也極靈動美妙,雖然唱功比起母親明顯要遜色許多,卻也是悅耳動聽。看來假以時日,卻也能接過母親的衣缽,成為新一代的名角了。

薛瑞仙凄凄惶惶地唱道:“莫不是前生孽債,註定我今世來填?”

一句唱罷,台下又是高聲喝彩。

說實話,從薛瑞仙的容貌和體態,完全看不出她已經年過五十。那曼妙的身段、圓潤的唱腔、高亮的嗓音,依然極為迷人,使得台下觀眾如痴似醉。

就連文化上有着天然隔閡的北方姑娘柳蔚虹,都能感受到薛瑞仙身上散發出的藝術魅力,是那樣的難以抵擋。

這就是名伶的實力!

一曲唱罷,薛瑞仙款款向周圍行禮,便悠然退場。小仙也正想退下,突然台下竄出一個油頭粉面的小青年,笑嘻嘻地朝她走來。

“小仙姑娘,這是我們白少賞你的紅包!”

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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