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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例行要開省委的書記辦公會。上午九點半,柳成邦緊跟在省委書記邴義州和省長牟棟樑的身後走進了會議室。

會議室中早已落座的諸人,都對柳成邦投以各種複雜的目光。每一道目光背後,都有着自己的算計。

大家都事前收到風,今天會議的議題里,就有關於楚立衡受賄案的內容。

雖然只是個省會城市的招商辦主任,但楚立衡這個案子,是省紀委一手直辦的,而且很有可能被樹為典型。

柳成邦的心腹被人動了,而且下的是死手!

能夠坐在這間會議室里的人,就沒一個簡單的。大家都嗅到了風雨欲來的氣息,無論是柳成邦還是敢於挑釁柳成邦的人,顯然級數都在他們之上。

大神掐架,他們凡人還是少摻和的好。一不小心引火燒身,被柳成邦遷怒,也不是那麼好玩的。

不過,大多數人還是存在看好戲的心理。反正這事目前和自己扯不上什麼關係,靜觀其變吧。

當然也有例外,比如省紀委書記廖忠實,就老神在在地半閉着眼睛假裝養神,看起來鎮定得超乎尋常,反而有點做作。誰不知道,他才是今天的主角之一?

也不知道廖忠實查這案子查得怎樣了。不過廖忠實是純本土派幹將,和邴義州很親近,與柳成邦卻從無私交,看來不會賣柳成邦的帳。人家又不指望你柳書記提拔,費力給你這人情幹嘛?

不趁機踩上一腳算是很給面子了。

反而柳成邦卻面帶微笑,很是淡定的樣子,完全看不出正要被人打臉的窘態。柳成邦的形象慣來如此,盡顯世家風度,這也讓一些在基層摸爬滾打了幾十年的老油條有點不爽——例如原來與他相鬥,卻敗走麥城的前省委副書記桂啟忠。

“好,開會。”

邴義州坐在橢圓形長會議桌的一頭,威嚴地掃視全場。淡淡開口。

今天的會議看起來很正常。先是省長牟棟樑說了一下近期省政府這邊的工作,重點是城建工程這一塊要加快速度,另外也講了幾個農業問題。負責城建工作的副省長徐亮補充了幾點內容,然後另一位負責文教工作的副省長張開欽則提出了關於當前省內義務教育的一些問題。

這都是應有之義。很多內容其實他們私下早和邴書記通過氣了,拿到書記辦公會上只是走個過場。

接下來邴義州專門點了政法委書記毛旭發言,主要是強調馬上就要過年了,尤其要抓好治安、消防這一塊的工作,要讓群眾過上一個平安年。這部分的工作和省長牟棟樑分管的內容有交集,所以又就這個問題討論了半個小時。

柳成邦時不時端起面前的瓷杯喝茶,含笑看着同志們說話。邴義州有意無意問一下他的意見。他除了說“很好”、“同意”之外,沒有過多發言。

邴義州大有深意地看了他幾眼。

會議進行到後半段,大家該討論的問題都討論得差不多了。臨近過年,雖然是嚴肅的會議,但邴書記還是特意說了幾句輕鬆的吉利話,比如:“呵呵,今年咱們全省經濟發展得不錯,大家的年終獎金都發到手了吧?趕緊去買點年貨。不然過幾天可就不好買囉......”

“是啊,哈哈哈......”

會議室里響起一片附和的笑聲,聽起來真是一團和氣。

“好了。同志們還有什麼別的問題要提嗎?”

待得笑聲稍減,邴書記閑閑地說了一句。

眾人立刻曉得,這是戲肉來了。

果然緊接着,紀委書記廖忠實就清了清嗓子,舉手示意:“邴書記,我有件事向大家彙報下。”

廖忠實沒有看向柳成邦,徑直翻開面前的筆記本,將楚立衡的案子簡單彙報了一遍。他的語調平鋪直敘,用詞也很謹慎,但與會眾人還是聽出了他的偏頗。

因為根據目前紀委的調查。楚立衡收受賄賂幾乎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人證物證俱在,那塊表又被鑒定為是幾萬塊的正品,所以基本上沒有什麼翻盤的餘地。

柳成邦收起了微笑,靜靜聽廖忠實陳述案情,沒有插話的意思。

牟棟樑斜瞥了柳成邦一眼。這柳書記還真沉得住氣,就算是裝的。也裝得挺到位。事實上不止是牟棟樑,這會議室里的人看起來個個端坐不動,眼睛的餘光都在往柳成邦掃去。

但柳成邦就是不說話,直到廖忠實彙報完了,他還是不說話!

邴義州就納悶了,但他不好說什麼,只是“嗯”了一聲,表示自己聽完了這個彙報。還沒等他想好怎麼給這件事定調子,忽然剛剛曾經發過言的政法委書記毛旭出聲了。

“正好,我這裡也有點新情況,可以補充下忠實同志的發言。”

嗯?

一石激起千層浪!

從來都明哲保身的毛旭,居然在這個關鍵時候跳出來了?

邴義州只覺得眼皮子跳了跳,有種很不妥當的感覺。

“昨天晚上,南都市公安局治安大隊在對全市娛樂場所進行例行檢查的時候,抓獲了一批賣~淫~嫖~娼的違法分子。其中,就有楚立衡案中的另一名當事人、香都投資商黃東。”

什麼?

眾人也顧不上裝鎮定了,紛紛露出詫異的表情,直盯着毛旭看。誰都知道,毛旭肯定還有下文。

毛旭接着往下彙報:“而和黃東在同一個包廂被抓獲的,是省紀委辦公室的幹事謝望聰。當時,兩人正在與三名女子進行交易。”

呃,兩人,三女......這個略嫌不和諧的搭配直接被眾人無視了,關鍵是,省紀委的人被抓了!

而紀委書記廖忠實對此竟然一無所知!

瞞得好緊啊......廖忠實差點沒氣歪了鼻子。這件事,從南都市公安局治安大隊到毛旭這個政法委書記,都完全沒給他透過風,才讓他這麼被動。

還能是誰指使的?肯定是柳成邦啊!

問題是明知是柳成邦在後頭搞鬼,誰讓黃東和這個謝望聰是被當場抓了現行呢?總不會是柳成邦把他們綁架過去的吧!

毛旭的報告還沒完。

“根據這兩人的口供,他們就是聚頭商量楚立衡同志的案子。黃東供述,他送給楚立衡同志的表只是價值幾百塊的高仿,當表送到省紀委後,由謝望聰出面,用一隻正品伯爵金錶將原來那隻手錶調換了過來。”

嘩——

此言一出,整間會議室就炸了鍋。廖忠實的臉色變得比死人還難看,嘴唇吶吶動着,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實事求是的說,廖忠實並沒有陷害柳成邦的意思,他就是照章辦事。但他手下的人做出這種事來,他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一個監察失職的罪名是跑不掉的。

邴義州的臉色也不好看。作為大班長,固然不願意看到手下們擰成一團把他架空,可是他們完全無視他的存在自己亂斗,那也不行啊!這表示他對班子成員的掌控力還不到位!

“毛旭同志,黃東和謝望聰的口供,已經證明屬實了嗎?”

話里不滿的情緒已經很明顯了。

到這會兒,邴義州當然也想通了柳成邦為什麼能使動毛旭。毛旭是屬於唐系的幹部,如今既然唐柳聯姻,柳成邦請唐家高層出面拉攏毛旭,也是很正常的事。

毛旭說:“還在查證中。不過,我們取得了楚立衡同志近段時間在公共場合佩戴這隻金錶的照片。請廖忠實同志將現存在紀委的那隻金錶交給我們做對比,看看是否是同一隻表。”

眾人又一齊看向臉色灰敗的廖忠實。廖忠實努力平緩語氣,點頭道:“好的。”

他是什麼話都懶得說了!整張臉被毛旭刷刷刷刷地抽着,臉皮都快被抽爛了。從此以後,他這個紀委書記還有什麼威信?

想想吧,紀委的幹部居然和香都商人聯合起來,陷害自己的同志!

這問題要是鬧大了,他可能連屁股底下這張椅子都會丟掉的。問題是——柳成邦會不鬧嗎?

那才是見鬼了呢!

“那就先查證再說吧。散會!”

邴義州沉着臉宣布會議結束。

自始至終,柳成邦沒有插一句嘴,只是靜靜坐着喝茶。但從他身邊經過的每個人,都感受到了他身上那種無形的壓力。

這真是一隻笑面虎,惹急了會吃人的!

他們哪知現在的柳成邦心裡,卻只是在感嘆着女兒的急智。

也不知道那丫頭用了什麼法子,真能把黃東和謝望聰的交易內幕給查了出來,還能把他們弄到一個包廂里......之後的事情就簡單了。

南都市公安局,自然是姓“柳”的。局長韋克良對他忠心得很,還管什麼不能給外商上手段,什麼狠招都給上了,反正外表驗不出傷痕就行。基層民警們對這種事,很拿手!

還怕他們不招?

這回,還是多虧了薇薇啊。柳成邦不得不在心裡對女兒寫了個“服”字。能夠將市井的小手段和廟堂的大智慧糅合使用,在很多事情上,女兒已經比自己要強了!

下午,鑒定結果出來了。省紀委那隻金錶上,沒有楚立衡的指紋。

也就是說,那隻表根本就沒有經過他的手。這一點最大程度地為他洗刷了罪名。第二天,楚立衡被解除了控制。未完待續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