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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大人難道忘了鴻鵠書院?鴻鵠書院建成以來,不少清流文人可都是大人您一手教導的。”

陸揚撫須沉思,似乎在權衡計算着什麼。

蕭令拿過茶盞,緩緩地重新注入茶水,眉目含笑,耐心十足地等候着。

“二十天。”陸揚伸出兩根手指,“微臣需要二十天時間。”

“好,本王在此先謝過陸大人。”蕭令含笑致意,似乎對這個結果毫不意外。

他頓了頓,緩緩問道:“陸大人還不打算告訴本王白玉綾的真相嗎?”

陸揚靜默片刻,才道:“此事,還需找到一個人……江湖人士,人稱獨眼青龍。”

“此人也有白玉綾?”

陸揚搖搖頭:“獨眼青龍是顧侯爺救下的一個江湖俠士,為了回報顧侯爺救命之恩,那年他冒着生命危險從修羅衛手中奪得了白玉綾。”

“哦?此事本王怎麼不知道?”蕭令長眉微挑。

“朝中武將結識江湖遊俠,本就不是什麼好事,而獨眼青龍不過是無名之士,這段私交,不為人知才是常理。”

“那陸大人又如何能結識這位江湖人士?”

陸揚眸光微閃,用極其緩慢的聲調說:“白玉綾為什麼會在陸府,也是因為機緣巧合……這位獨眼青龍,當年與微臣髮妻曾是同門師兄妹,他很是信任這個師妹,將此物交給師妹保管。”

蕭令淡淡看着他,道:“你在說謊。”

“微臣沒必要騙殿下。”

蕭令道:“據我所知,您的髮妻生下陸晚之後便告別了人世。”

陸揚毫不猶疑道:“對,獨眼青龍也是後來才知道此事。”

蕭令聞言微微一笑,算是默許了他這樣的辯解。

陸揚微咳一聲,道:“殿下可否答應微臣一個請求?”

“請說。”

“小女頑劣,若有得罪之處,望殿下多多包涵。”

他雙手抱拳,眼神一改方才的精明警惕,竟然透着一絲懇切之意。

蕭令嘴角彎起一抹溫柔的弧度,滿臉的和顏悅色道:“陸大人哪裡話,陸姑娘知書達理溫柔嫻淑,怎會得罪本王。”

陸揚看着面前這笑意盈盈的男子,心中隱隱約約生出一縷憂慮。

當年蕭令貴為皇后嫡子,年少風流,意氣風發,是何等的俊逸出塵。

七歲,金殿之上面對群臣分析戰況,從容淡定侃侃而談。

十二歲,以一曲琴聲促成和談,從此鳳台撫琴傳為佳話。

可這一切都止於四年前。

那年,晉王十四歲,顧氏一族滅亡,生母顧皇后故去,接着晉王殿下便開府在外,醉心於音律歌舞,不事朝政。

現在的晉王,相貌出色舉止風流,談笑間眉目含笑,讓帝京所有少女春心萌動。

而就在半個時辰前,晉王殿下正用那樣柔情的笑容看着陸晚。

可只有陸揚看出,那雙眸子里,卻是超越年齡的清冷平和。

想至此,陸揚眼皮跳了跳,心中冒出一個堅定的想法。

“轟隆隆!”

窗外一道銀色的閃電划過,將夜空照得如同白晝,雷電的光芒之下,饒是沉穩的兩個人皆微微露出一絲驚駭之色。

陸揚低嘆:“冬雷震動……”

冬雷不藏,兵起國傷。

蕭令臉色一凝,怪力亂神之說他並不相信,可眼下,很難不讓人憂慮重重。

風將窗戶吹得吱呀作響,到底是監房,門窗似乎形同虛設,寒風毫無阻礙呼呼地灌了進來。

蕭令起身走向窗前,大雨如故,一道長長的閃電再次划過,照亮了屋外的一切。

屋外,陸晚站在檐下,閃電映照出她蒼白的面容,秀髮沾染了水珠,飛濺的雨點打濕了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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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修羅衛的內監出來,傾盆暴雨已經轉為淅瀝瀝的小雨。

陸晚和蕭令各自撐着一把油布傘,兩個人一前一後在雨中沉默地走着。雨水滴滴答答從油布傘上滑落,飛濺在衣袍的下擺上。

“謝謝你,今天帶我來見爹爹。”陸晚低聲道謝。

這個人讓她見到了兩個最親近的人,不管怎麼樣,她是充滿感激的。

蕭令停住腳步,看着她低垂的面容,淡淡問:“如果,你父親永遠出不來了,你怎麼辦?”

“不!”陸晚抬起頭來,眼神堅定:“我不會讓這種情況發生!我一定會找出真相的!”

蕭令眉毛輕挑,一臉的不置可否。

她想了許久,才輕聲道:“這世上,真相永遠不會被掩蓋。”

“是嗎?真相永遠不會被掩蓋?”

“我不相信,父親有謀逆之心。阻止真相的不是事實本身,而是人內心的懦弱。我一定要弄清楚到底是誰陷害父親。三個月不行,就六個月,六個月不行,就一年,三年、五年、十年……只要我活着,就一定不會放棄。”

她的聲音很輕,卻有着堅定不移的力量。

蕭令忍不住側頭細看了她一眼。

她走在左側,北風裹挾着冰冷的雨絲襲來,單薄的肩頭早已被雨水打濕了一片。

他不動聲色地將傘微微傾斜自她身側。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略帶着一絲懷疑:“值嗎?就算找到真相,可那些失去的,永遠回不來了。”

“我……”

“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是自不量力?”蕭令居高臨下地看着她,淡淡道,“進宮以來種種,若不是本王相護,你現在就被當成兇手正在大理寺接受審訊。小命都保不住,你拿什麼去查?”

明明是斥責之詞,聲線里卻不帶任何情緒。

“殿下。”陸晚忽然停住腳步,抬頭看着蕭令。他比陸晚高一個頭,這樣仰頭,正好夠到他的肩。

“殿下可曾有過想要守護的人?”她問道,用那雙清澈而堅定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

蕭令不答,視線落在遠處的宮燈之上。

“我有。”陸晚自顧自地繼續說道,“我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傻很天真。可是,他是我最親的人啊。”

蕭令收回目光,轉向她。

她身形單薄,姿態柔弱。可那神情卻異常堅毅勇敢。彷彿盛在寒風中的梅花,傲雪凌霜,一枝獨秀。

見他盯着自己不語,陸晚後背發涼:“殿下恕罪,我失言了。”

“沒有。你說得很好。”他道:“這一次,我會助幫你找出真相。”

“真的?”她欣喜地抬起頭來,可只一瞬她便覺得詫異,蹙眉狐疑道:“殿下剛剛和我父親談了什麼?”

“這不是你應該知道的。”他瞥她一眼,向前快步走去。

陸晚忙提步跟上,“白玉綾在你手裡,你又是安排周子云和我相認,又是夜訪修羅衛,你……”

她突然警惕起來,“你,到底在謀划著什麼??”

蕭令嘴角微揚,笑道:“過幾日你就明白了。”

陸晚不解,蕭令不再搭理她,施施然拂袖向前走去。

第三天,陸晚便知道“過幾日你就明白了”指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