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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將黑,回翠煙榭的這一路上都比較安靜。

轉過假山,忽然一聲馬兒長嘶,斜刺里猛然躥出一匹高頭大馬,前蹄高高揚起,眼看就要踢向陸晚。

這時,一個清脆的童音響起:“追月!”

馬背上,青衣小童正牢牢抓住韁繩,勒住前蹄飛舞的馬兒,手中一用力,便把那差不多一人高的白馬穩穩噹噹地控制住。

“你是誰?”陸晚仰着頭問馬背上的小童。

白馬高大俊秀,四肢矯健。馬背上小童身着藍色布衣,容貌很是清秀,幾分蒼白的臉色,身量瘦弱,看打扮可能是晉王府家生奴僕。

那小童很膽怯,見她這麼一問,手中韁繩不由自主地抓緊,白馬脾氣頗大,狂躁地甩了甩頭,前蹄高舉,小童心中緊張,手一抖,竟然鬆掉了繩子,眼看就要從馬背上摔下來。

陸晚忙伸出雙手去接,兩人雙雙摔倒在地上。

那小童眼中閃現一絲倉皇,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

“你怕我做什麼?”陸晚蹲下身子,用手帕擦了擦他臉色的塵,柔聲地問道:“你是在哪當差的?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那小童戰戰兢兢地仰起臉,咬着唇一言不發。

陸晚便猜道:“你是馴馬的?”

那小童神色雖然慌亂,眸子里卻有着與年齡不符的老成,打量着陸晚一瞬,遲疑地點了點頭,算是回答她。

陸晚這才想起,按照規矩,白馬為皇子所騎,這定是蕭令的馬了。

她猜想這小童定是被蕭令訓了或者罰了,便摸摸他頭,寬慰道:“被殿下罵了?沒事,姐姐剛剛也被罵了呢。”

“長生!你跑這裡來幹什麼!”一個年長的侍衛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喝道:“長生!你又偷懶!還不給我滾回去割馬草!”

侍衛一把搶過長生手中的韁繩,嘴裡繼續罵道:“都十二歲了,長得沒馬腿高,連馬背都夠不上,馴什麼馬啊?別浪費力氣了。下輩子吧!”

陸晚心道:“這小童本就怯弱膽小,被他這一罵,估計又得傷心好一夜。她有心要護着長生,便道:“我剛剛看到他馴馬了,不僅僅身姿靈敏,而且騎術很好!”

“嘿,爺教訓小子,關你……”那侍衛剛要回罵,一回頭看出她是晉王近身服侍的丫鬟,“你是殿下身邊伺候的侍女?算了算了,就當我什麼都沒說!”又氣惱地瞪了一眼長生,牽了馬向前奔去。

長生的臉原本就有些蒼白,被侍衛這麼一罵,臉一下子變得通紅,眼神怯怯地投向陸晚。

陸晚蹲在他面前,替他理順額前凌亂的劉海,笑道:“剛剛要不是你馴馬的技術好,那馬兒就要傷到了我,謝謝你。”

長生漲紅着臉囁嚅着道:“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陸晚道:“你幫了我,為什麼要跟我說對不起?”

長生內疚地道:“是我私自騎書,差點撞到了姐姐……”

“沒事的,姐姐也想學騎馬呢,可我沒有這個機會。下次要是有空了,我去馬廄找你玩,你教我騎馬,好不好呀?”陸晚這話是發自內心的,父親的案子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水落石出,要想查證,就必須要出府去。

長生登時眼露驚喜,道:“真的嗎?那下次你到馬廄……”忽然又沮喪道,“不行,要是讓晉王殿下知道……”

陸晚道:“我們偷偷的去!”

長生點了點頭,又鼓起勇氣問:“姐姐,我真的騎術很好嗎?”

陸晚笑了起來,忍不住再次摸摸長生的頭:“是的呀!姐姐只比你大三歲,可姐姐那時候,連靠近馬兒都不敢呢!你比我厲害多了!。”

長生膚色白凈,面容極其清秀,乍一看甚至像一個女孩子,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更顯得天真無邪。看模樣,不像是一個養馬的仆童,倒像是出身大戶人家的孩子。

她搖搖頭,似是想起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情。見長生正忐忑不安地望着自己,心中沒來由的一陣憐惜,她笑着安慰了幾句,又再三約好下次去馬廄找他,長生這才微微露出一絲笑容,一溜煙地跑了。

入夜,風一陣陣的拍響門窗。

夜色沉寂,陸晚悄無聲息地披衣而起,躡手躡腳掩上門,向著湖邊走去。

博文閣,燭光跳躍,蕭令還未休息,在燈下看書。

聽到穆冉走進來,他抬頭:“怎麼樣了?”

穆冉道:“探子回報,溫香樓那樁案子,的確和白玉綾有關……只是……”

陸晚脫了鞋,一點點地從梅花樹上爬上去,終於夠上了書房的窗子,屏住呼吸豎耳傾聽房內二人隱隱約約的講話。

穆冉道:“那人說,大理寺和修羅衛還不知道真相,讓殿下明日一早去一趟,把證據交到殿下手裡。”

蕭令輕輕的笑道:“很好,本王沒看錯人,傳話過去,這件事情做的不錯,回頭好好賞賜一番。只要把白玉綾背後的人引出來,便可以將他們的勢力慢慢除掉,這樣太子便少了最大的敵人,還可以順帶把陸揚也牽制住。”

陸晚聽得提到父親,心怦怦直跳,風吹得花枝輕輕搖晃,她生怕掉下去,雙手緊緊地抱着樹枝側耳細聽。

穆冉的聲音有點猶豫:“殿下,陸揚是太子太傅,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況且,他的女兒也在王府,這樣做會不會……太未雨綢繆了點?”

蕭令冷哼了一聲:“太子過於仁慈,毫無勢力,除了那幾個老臣,誰不是想方設法地拉攏楚王黨羽?朝中誰看不出來,聖上因着顧家的關係,對太子諸多防備。那群看似忠心耿耿的臣子,背後不知多少如意算盤。”

他的聲音越說越冷:“楚王這四年兵權在手,在涼州所向披靡。若有一日,聖上把江山交到太子手中,勢力微薄的新君,拉幫結派的群臣,這天下……說是江山染血生靈塗炭都不為過。”

“可要是逼得緊了,聖上萬一把陸揚真的……我是說,陸揚要是真的死了,只怕太子就……”

蕭令在淡淡道:“穆冉,你當我為何一定把陸揚的女兒留在府里?”

穆冉道:“不是為了以她為誘餌引出白玉綾嗎?”

蕭令輕聲笑道:“背後那人多方經營苦心布局,好不容易除掉了顧家,現在能為了一個區區陸揚,就放棄唾手可得的成功?那丫頭當誘餌?太看得起她了。也太低估我們的對手了。”

穆冉問道:“那殿下是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