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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晚捧着那串珊瑚珠,怔怔出神。

桌上放着一隻陶塤,這是周子云託人送給她臨別禮物。

當年他第一次去西涼從軍,臨別前就是用這隻陶塤吹了一首曲子給她聽。

思量片刻,她揉揉眼睛,一把將珊瑚珠收進袖中,輕輕推開門,確認沒人發現之後,掩上門,悄悄走了出去。

一輛不起眼的馬車靜靜停在街對面。

陸晚掀了帘子,蕭令正端坐在車廂內,靠着車璧正閉目養神。

蕭令挑眉道:“磨磨蹭蹭半天幹什麼?不想去了?”

陸晚也不傻,晉王殿下從不會無緣無故幫人做好事,周子云去西涼肯定有他暗中安排。

她平靜道:“本來是不準備送的,可殿下希望我去送,那還是去送好了,只要是對周子云有益處的,我都不會拒絕。”

蕭令微笑道:“不錯,有你這麼支持,周子云在西涼一定能有一番作為。若他能混個副將的職位,本王一定給你們牽線搭橋。”

陸晚低頭冷哼,嘟囔道:“讓他走本就是殿下的意思。”

蕭令也不知是聽見了還是沒聽見,靜靜的沒出聲。

許久,蕭令淡聲道:“信不信由你,周子云對你再真心,你爹都不會同意你們在一起。京城青年才俊這麼多,他若沒有一官半職,怎能入你你爹的法眼?這話沒說錯吧。本王倒不是故意拆散你們,只是順水推舟做個人情罷了。”

陸晚撇撇嘴:“所以殿下真的是出於好心幫我,讓我們見最後一面?”

蕭令笑道:“不然呢?你難道以為本王要打你什麼主意?就算是還你人情吧,畢竟之前一次次拉你墊背,是我的不是。”

陸晚想起裴嘉月就沒好氣,瞪向蕭令:“殿下這算是道歉嗎?”

蕭令不置可否,突然笑問了一句:“你很喜歡周子云?”

陸晚氣呼呼道:“當然了!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他父親和我父親又是好朋友,子云哥哥對我又特別好,我當然喜歡啊。”

得到她毫不猶豫的肯定答案,晉王殿下並沒有過多的介意,只是淡淡瞥一眼少女含羞帶俏的粉頰,復問道:“有多喜歡?”

陸晚一驚,伸手掩住了嘴巴。

這個問題,從沒想過。

蕭令點到為止,轉移話題道:“你爹還是太不懂得變通。萬一你對周子云喜歡得緊,乾脆就跟着走了,他豈不是要活活氣死。”

陸晚臉頰微紅,搖頭否認:“這種事我可做不來。”

蕭令心思玲瓏,抓住字眼道:“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吧?”

已經不是晉王府小侍女的陸晚把玩着手帕,不服氣地問:“那如果是殿下,你敢嗎?”

蕭令看着馬車外官道兩旁新綠的樹木,平淡道:“我?本王從小生於帝王之家,長於朝堂之下,從小就習慣克制慾念,約束己身。最是懂得要做什麼不能做什麼。”

陸晚學着他的口氣,惟妙惟肖:“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吧?”

“膽子見長了?”晉王殿下挑眉,下意識的想敲她的頭,最終手指一縮,在袖子里收了回去。

“如果有一天本王遇到了自己喜歡的女子,但情勢不容,那麼我只會選擇倆倆相忘。”

心思淺顯的少女似懂非懂,壓根沒多想這話的深層意思,只是覺得此刻的晉王殿下有些奇怪,好奇問道:“像殿下這樣的人,會喜歡什麼樣的女子?”

蕭令默不作聲。

陸晚的心思到底不如晉王殿下七竅玲瓏,見他突然沉默,不懂如何取悅別人的少女也不知道換個話題,只低着頭一起沉默。

馬車轆轆而行,終於在官道上追上周子云。

穆冉將馬車停在岔路口,公孫儀引馬前行,攔住了前方的道路。

正策馬前行的周子云詫異抬頭,一見到來人,臉上便寫滿了驚訝。

晉王殿下竟然帶着阿晚來給自己送行?

他去西涼是和陸大人深談之後的決定。與其說是妥協,不如說是他自己也認可了這一條道路。

周子云當然也知道,這其中也有晉王殿下的意思。

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如果能自己心愛的女人都沒資格娶回家,算得上什麼男子漢?

只是要委屈了阿晚。

所以他沒向她辭別。

陸晚下了馬車,將手中一串珊瑚紅的珠子遞至周子云面前,柔聲道:“你送我的陶塤很好,可我沒別的好東西能送你,這串珠子你留着吧。”

幾丈遠之外,蕭令靠在馬車上,眯眼望着西北方向。

西北望長安,一山接一山。初心懵懂的年輕男女,是否經得起時間和距離的考驗?

周子云與陸晚並肩站在林間官道上,春風吹起兩個人的衣角,交纏在一起又分開。彷彿兩個人的命運。

周子云溫柔道:“記得十四歲那年,我帶着你偷偷溜出去玩,正好初春時節,也是這樣的天氣,你當時才十歲吧,你這丫頭在別人面前安靜乖巧,在我面前就鬧騰得很,非要學騎馬,結果被馬兒摔了下來,就哭着喊着要我背。”

陸晚不好意思道:“那時候我小嘛,根本夠不着馬背,哪裡像你那麼厲害,四五歲就會騎馬啦!”

周子云柔柔一笑:“那天我背着你,山上的桃花鋪滿了一路。你不知道,從那時起我就特別喜歡桃花。可我第二年去了西涼,可惜的是西涼那邊太冷,壓根沒有桃花開。即使是初春三月,也是漫天大雪。看不到桃花,我就只能坐在樹下吹塤。”

陸晚紅了眼眶,道:“那邊一定很冷吧。你要好好照顧自己。等你回來,要是讓我看見你瘦了,就不跟你玩了!”

周子云猶豫了一下,終於伸出手替她擦拭了淚水,順手把她被風吹亂的髮絲別到耳後,溫柔道:“我會好好照顧自己,你也要好好的,我們說好了,等我回來那天,誰要是瘦了,就罰誰唱歌。”

陸晚本想安慰他幾句,可不知為何,一想到邊地苦寒,周子云這一去就是三年,還有無數的危險等着他,再看看這個一向對自己溫柔至極的他,心中便鑽心似的疼,驀然就忍不住眼中的淚水,吧嗒吧嗒滾落了下來。

周子云慌了神,手足無措道:“對不起,阿晚,你別哭了,都是我不好,惹你不開心。你別哭啊,是胖是瘦,我都不罰你唱歌還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