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來回一折騰,天都已經黑透了。
趙重華畢竟已經十六七歲,這個時辰再進宮就有些不合適了。
更何況宮門已經下鑰,他要是強行入宮,難免又會遭人詬病,更加不美。
他一顆心紛亂如麻,一點也不想回自己的院子,索性在趙璟卧房外間的軟榻上將就了一晚。
第二日一早洗漱後,他先去裡間瞧了瞧父王。
只見趙璟雙目緊閉呼吸均勻,睡得十分安穩。
趙重華內心糾結不已。
翻來覆去想了一整晚,他那暴躁的情緒總算是平復了一些。
他記得很清楚,八月時胡伯父一家和父王還有大哥都是一起回京的。
男女有別身份懸殊,一路上大哥沒有和阿茵見過面,倒也說得過去。
可回京之後妍兒刻意在大哥面前提過好幾次自己的心上人,大哥的態度卻一直都是淡淡的。
甚至於自己這個親弟弟的心上人叫什麼名字,是什麼樣的性情,大哥也是一概不打聽。
當時他以為大哥是忙着登基和大婚的事,所以才顧不上關心自己的婚事。
淡淡的失落是有的,但他自小性情開朗樂觀,也沒有太放在心上。
可如今,他心心念念了好幾年的婚事,竟要成空了么?
他知道自己不夠聰明,也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本事,可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還是看得清楚的。
父王話里話外說是大嫂從中作梗,他昨日太過衝動,險些直接去宮裡尋大嫂討要說法。
可靜下心來一想,大嫂從不是個喜歡摻和別人私事的人。
真正反對自己和阿茵婚事的人,是大哥。
大嫂和大哥夫妻一體,大哥不喜歡的人和事,大嫂又豈會贊同?
想清楚了這個問題,他心裡更難受了。
大哥是他最尊敬最佩服的人。
這些年他冷眼瞧着,大哥和父王頗有些水火不容的意思。
他不想評判他們當中誰對誰錯。
可身為一母同胞,他到什麼時候都願意站在大哥一邊。
沒想到他遇到人生大事的時候,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的人竟會是大哥。
實在是太傷人了!
趙重華有心把父王喚醒,畢竟有他在場,大嫂多少總會顧及些顏面。
但一想到昨日府醫交待自己的那些話,他的心又軟了。
罷了,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自己的事情就該自己去解決。
趙重華又看了趙璟那張依舊十分年輕俊美的臉龐一眼,頭也不回地朝屋外奔去。
“哎呀”
“不長眼啊?”
剛跑出卧房,他就和一個宮女打扮的人撞在了一起。
定睛一看,來人竟是母妃身邊的掌事宮女錦屏。
趙重華哪裡還顧得上發怒,忙道:“錦屏姐姐是來探望父皇的?”
錦屏揉着額角道:“王妃一大早聽說王爺身子不舒坦,所以才遣奴婢過來瞧瞧。”
趙重華心裡又是一陣寒涼。
自己的父母竟生分到這種地步了么?
夫君頭一日就不舒坦,甚至都驚動府醫了,做妻子的人居然今日才知曉,而且只是派人來探望。
他張了張口,最終指了指裡間道:“父王還睡着呢,錦屏姐姐去瞧瞧吧,我先走了。”
見他一副急忙要走的樣子,錦屏道:“一大早的殿下着急去哪兒?”
“進宮!”趙重華只說了兩個字便飛奔而去。
錦屏愣了愣。
進宮?
殿下進宮自然不會是去找太上皇,也不可能去找太后太妃,他只可能是去找皇后娘娘。
可皇后娘娘是要上早朝的,他這麼早去也見不到人吶?!
錦屏正想提醒趙重華,他的身影卻已經消失不見。
她只能收回視線,緩步朝裡間走去。
趙重華真是氣昏頭了。
直到進了宮才想起他大嫂要上早朝的事。
他神情鬱郁地候在御書房旁的偏殿,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茶水。
小安子在一旁看得心驚。
二皇孫殿下這是多久沒喝過茶了?
照這麼個喝法,不用多大會兒就該憋不住了吧
然而,這位二皇孫卻一點要去更衣的意思都沒有。
小安子真是服了,只好示意小宮女繼續上茶。
今日鳳凰兒下朝比平日早了半個時辰。
因為各處皆沒有什麼壞消息,她的心情非常不錯,除了韓禹外,並沒有留重臣商議國事。
兩人剛回到御書房,就有宮人來報,說二皇孫殿下求見皇后娘娘,已經在偏殿處等候了一個多時辰。
鳳凰兒心知趙重華肯定是為了婚事來尋自己,便笑着對韓禹道:“今日也沒有什麼重要的事,韓相最近也累了,索性早些回府好生休息一下吧。”
韓禹笑着行了個禮:“那微臣今日便偷個懶,先行告退了。”
目送着韓禹離開,鳳凰兒吩咐了吳公公和小袖子幾句,自己一個人去了偏殿。
趙重華只覺自己的胃都快被茶水撐炸了。
聽見偏殿外宮人們問安的聲音,他忙把手裡的茶盞一扔,親自迎了出去。
“大嫂”他把擋在他面前的宮人擠開,直接湊到了鳳凰兒面前。
見他這般急切,鳳凰兒淡笑道:“有事進屋裡說。”
“哦。”趙重華含糊應了一聲,隨她一起走進了偏殿。
小安子非常有眼色,早已經把在偏殿中伺候的人帶了出去。
鳳凰兒落座後,抬眼看着趙重華:“說吧,一大早在這裡等着我,究竟是為了什麼?”
趙重華本就是個坦率的性子,脫口而出道:“大嫂,阿茵真的是個非常好的姑娘,您就當是可憐我,給我們兩個賜婚吧。”
鳳凰兒挑眉:“這事兒父王母妃是什麼意見?”
趙重華心裡忿忿,越發覺得眼前的大嫂太能裝。
“大嫂,您不是反對我娶阿茵為妻的么!”
鳳凰兒冷笑。
她就知道,趙璟就是一團扶不上牆的爛泥。
國家大事辦不了,府中事務看不上辦。
如今更是越閑越無能。
明明說好的這件事他去辦,怎的最後還是推到了自己的頭上!
鳳凰兒道:“重華,你這話我可就不愛聽了。
我連胡二姑娘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又如何回去左右你的婚事?”
趙重華像個小孩子般賭氣道:“那您就給我和阿茵賜婚。”
鳳凰兒壓了壓火氣:“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做事情不要胡攪蠻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