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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要到中秋,前一日家中就早早就備起彩燈,什麼魚蟲的、寶塔的,還有琉璃盞,在天黑前就掛在露台上,疊成了品字形,照亮了大半個府邸,便是不出去,也能猜到江洲此刻家家戶戶都燃燈,雖然沒元宵時熱鬧,卻仍把夜空點綴得星星點點,好不美觀。

姑娘們都換上亮色的衣裳,就連王晟也給從白露閣裡頭放出來,他被關了好些日子,脾性不僅沒磨平,反而愈加暴躁,只是他也不傻,聽過油桃的指點,知道在這時候乖巧些,王五爺才不會把他再關起來,一舉一動倒是極守規矩,禮儀也都做足了。

王瞧着這大魏的風俗習慣都像極了前世的朝代,可“魏”卻是前世史書中從未出現過的,王明裡暗裡打聽,這個朝代也有論語、孔子,也不知歷史是在哪兒拐了一個彎,亦或是從頭到尾都沒相同過,只是這幾個節日的慶賀方式卻是一樣的。

不光如此,京中還傳來皇后有孕的消息,中年才有嫡子的官家大喜之下,竟然開了恩赦,一時間對於未出生皇子的讚美滿街都是,便是知府裡頭,也藉著這給家中孩子又多做了一套衣裳,幾個妾室也有賞可領,每人都得了只金鐲。

王五爺卻沒多少歡喜之色,他皺着眉在書房許久才出來,陸氏知道他的心病,官家傳出中宮有孕的消息並非自願,而是走漏了風聲,不得已而為之,京中連着兩位皇子都吃了掛落,大皇子更倒霉些,連封號都給消了,眼瞧着諸皇子的勢力連同野心一日日大起來,極有可能成為太子的嫡子卻還在中宮肚子裡頭,作為支持正統一系的成國公府哪能不急。

旁的不說,幾位未婚皇子都有意無意打聽王如意的婚事,想把王如意定到自己這系的勛貴裡頭,消息都傳到王五爺耳邊來,也幸好陸氏早早寫信進京,同娘家定下兩個孩子的婚事,又把這消息報回成國公府,只說兩家早早就訂好了,不然在紀氏回外家提出要對諸皇子避嫌之後,說不得老夫人會當場做主把王如意許給紀玉秉。

京中緊張的局勢影響不了家中的孩子們,特別是對於妾室和姑娘們,只要王家這顆大樹不倒,她們就沒什麼可擔憂的,個個都眉開眼笑的,今日就連妾室也被允許出來,雖不能上桌,可也在旁頭設了矮座,小孫姨娘見得王晟,嘴都差點沒笑歪。

陸氏站起來分雪片月團,所謂的雪片月團其實就是乳白色的月餅,只是看起來有盆那麼大,陸氏親手用銀刀在雪片月團上切出一小塊遞給王五爺,接着便由朱嬤嬤給剩下的孩子一人切了一小角,每人把端到自己面前的那一小塊給吃完,就算是分食月餅了。

王兩口就把自己那份給吃完了,裡頭放了火腿蛋黃,外邊是現碾的稻米磨粉蒸熟,嘗着倒比京中的還要好吃些,京中國公府有五房人,大房二房就連孫輩都抱上了,這月餅自然得做的更大些,味道卻顧不上,又油又膩的。

等用過月餅,幾個孩子知道中秋沒太多規矩,都跑到後院玩,那露台上頭的花燈是可以隨意挑幾盞合心意的拿來玩的,只是成國公府每年這時都有宮中賞賜的花燈下來,會跑馬的、能浮在水面上的……各式各樣應有盡有,江洲採買的自是比不上京中御制的精緻,王琬瞧了幾眼就失了興緻,隨手拿盞金鳳來儀燈就打算走,一轉眼卻瞧見王還在低着頭仔細找,她見了就過來:“姐姐在找什麼?”

王沒抬頭:“我在挑給蓉姐兒的燈。”自打那日春日宴,薛六娘薛蓉就和她親起來,她不知收了多少薛蓉親手做的荷包帕子,王也投桃報李,給對方許多畫冊,還教薛蓉簡單算賬,也早都約定了留一盞中秋自己最喜歡的燈交換。

王琬聽了也蹲下來,她和薛六娘倒是沒多少情誼,只是因着王的緣故,才同薛六娘親近些:“也不知道薛姐姐什麼時候來。”

“許是過一個月吧,等菊花都開,太太大約又要開宴請人了。”也是到了這個朝代,她才知道原來有那麼多值得開宴的東西,賞荷的、賞菊的,就連得了個什麼精巧器物,來了個戲班子,都能用這做名目開宴,其實說白了,就是為了增進各家女眷們的感情,順便讓小兒女們找些手帕交,等再大些,那便是相親宴了。

王說著挑中了一盞繡球燈,用的是刻紙工藝,拿竹子做骨架,上頭紋路精緻不說,還綴了小小的琥珀絡子,王琬瞧着也覺得漂亮,她原先還笑着,後來又皺起眉:“薛姐姐來我喜歡,只盼着那吳五千萬別過來,我瞧着就嫌煩的。”除了春日宴,家裡後頭又開得兩場小宴,吳家兩位姑娘都來過,吳大姑娘倒還好,那吳五姑娘卻極惹人厭,她說話尖牙利齒不說,凡事還定要與人爭個高下,尤其輸不得,無理取鬧的本事更是一等一的,莫說是王琬,就連王見着也覺得頭疼。

“也不知道為什麼三姐姐和吳大姑娘這麼投緣,每次都是三姐姐下帖子請人。”王琬嘟噥着把玩手裡的彩扎燈,王如意每回都親手給吳大姑娘寫請柬寄信,吳大姑娘哪能不過來,她一來,吳五自然也跟着上門。

王卻能猜着些王如意的心理,她聽薛蓉八卦過一些吳夫人,又問過李嬤嬤,才七拼八湊出一點真相來。

這位吳夫人姓馮,正是十三年前捲入肅州糧倉一案的馮家嫡出大小姐,這位吳馮氏與吳大人還是名義上的表兄妹,吳大人的姑母嫁入馮家沒多久就去了,吳馮氏的親母正是續弦,他們倆也算是有親梅竹馬之誼,早早就談婚論嫁,只是好景不長,馮家很快捲入肅州糧倉案裡頭,全家的男丁都死了個精光,吳馮氏從那以後就“病了”,並且再也沒好過。

一面是自己的仕途,一面是娘家被天子厭棄、再不可能為自己帶來半點益處的結髮妻子,許多男子都會選擇家廟或是休書,像吳大人這樣一直對外宣傳妻子病着的人也不是沒有,李嬤嬤還說起合陽公吳氏一族來,這個糧倉案的主謀不僅連尚在襁褓里的嫡長孫也被斬了,便是嫁出去的幾個吳氏女也很快死於非命,連帶着她們的兒女也沒能留住,當年赫赫有名的遂州節度使吳氏一族、大魏太祖的岳家就這樣煙消雲散。

王當時聽着只覺厭惡,一面妄圖攀得更高,一面又怕別人非議說薄情寡義,乾脆拚命弱化妻子的存在感,像吳大人這樣的男人從來不缺,便是王五爺,真到了這種境地,怕也不是會比吳大人更有擔當,許是因為那時王如意剛好對王五爺極失望,才對吳大姑娘生出些同病相憐的照顧吧。

只是這些猜測,卻是不好說出口的,王提着燈正想下去,卻聽走在前頭的王琬一聲低呼,王忙三兩步上前:“怎麼了?”

王琬像受驚般倒退了幾步,伸手指指遠處,王朝着那方向定睛望去,露台不算高,可站在上頭視野卻極開闊,從這個角度剛好可以望見兩道人影黏在一塊,這兩人王也很熟悉,正是小孫姨娘和王五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