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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無事,破廟中只有老和尚敲出的木魚聲,破廟外也只有凡人唉聲嘆氣的聲音。

余道一晚上都沒有睡覺,一方面是因為他初到此地,心中難免存了警惕性,另一方面也是傷勢過重,他一直在溫養身子,以期能儘快的恢復過來。

若是傷勢盡復,無論老和尚是善是惡,他都無須在意,大不了以強力降服罷了。

但是當夜色盡去,太陽出現時,一陣鼓噪的聲音出現在破廟的門口,並且越來越大,老和尚的木魚聲也戛然而止。

清靜被擾,余道心中念頭跳動幾下,索性收了修鍊,起身走出小屋。

一群凶神惡煞的男子站在破廟裡面,圍着廟東南角的一顆棗樹,並且不斷的嚷嚷着。

老和尚站在人群中,被推搡着靠在了棗樹上面,他低着頭,口中輕聲念着佛號,並沒有與人爭執。

有人狠狠的推了一把老和尚,使得老和尚腳步踉蹌,一頭撞上棗樹,差點摔倒在地上。

這人惡狠狠的說:“老傢伙,知道你藏了吃的,快點把吃的拿出來!”

“就是,老子們餓的都沒勁了,你居然一點飢色都沒有,不僅如此,你昨晚竟然還能砍柴,肯定是私藏了糧食!”

余道走到跟前,看見老和尚被逼問的沒法了。和尚只得放下手中的佛珠,望着四周的凡人搖頭說:“沒有沒有,廟中早已經沒有糧食。”

“呔!老傢伙,到這個地步了還想着私藏!”四周人聽見老和尚的話,更加氣憤。

他們推搡着老和尚,漸漸有要圍攻老和尚的趨勢,好在這些人當中還是有人明理,攔住了群情激奮的眾人。

“方丈,您快些把吃的拿出來吧,非是我等願意如此,實在是餓的沒法了!”這人圓臉,身上是員外袍,正一臉誠懇的看着老和尚。

老和尚面色略微悲戚,他閉着眼睛,仍舊慢慢的搖頭:“廟中確實沒有糧食。”

員外袍聽見,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既然如此,大家只能啃樹皮了。”

老和尚聽見,似乎是預料到了什麼,眼皮跳動一下,然後終究是沒有出聲回話,只是口中念到:“阿彌陀佛……”

一群凡人動作起來,將老和尚直接推出了人群,手中拿起柴刀就往院中的棗樹砍過去。

棗樹遒勁,有一尺之寬,年頭應該不小,但是此時並不是掛棗的時節,上面只有些嫩綠的枝丫。

伐木丁丁,柴刀劈砍在棗樹上面,不斷的發出聲響。

員外袍看着被砍的棗樹,口中嘆息到:“棗樹啊棗樹,不是我們想砍你,而是實在餓的沒法,只能扒了你的皮,摘了你的葉,填填肚子。”

余道饒有興趣的看着眼前這一幕,他看得出老和尚面色發生了變化,不再有之前的那份淡然。

余道並沒有想要插手的想法。

砍樹的人呼喝着,不一會兒就將一尺寬的棗樹砍進半尺。

員外袍適時出聲到:“大師,我曾聽聞這顆棗樹是您三歲病危時,您師父祈福種下的,期間歷經風雨,受過雷災、火災而不死,且每逢秋季,便會碩果累累,能養人一季……”

細細聽着,余道發現正被砍伐的棗樹和老和尚關係頗深,相當於是老和尚親人一般的存在,難怪老和尚會因此變色。

不過他細細看去,發現老和尚雖然動容,但卻沒有一絲一毫想要出手的樣子,只是持着木佛珠,低頭吟誦着佛經。

佛經玄妙,聲音拗口,余道聽不出來是哪一部經。

“倒了、倒了!”人群中傳來呼喝聲,枯枯的棗樹傾倒,發出一聲悶響。

老和尚手中的佛珠停止轉動,口中佛號也停下了。

員外袍等人一直看着老和尚,臉色難堪至極。

話說他們雖然已經到了要啃食樹皮的地步,但是山中樹木眾多,也不至於要先砍廟中的棗樹,況且棗樹皮枯,即便煮上兩三時辰,也難以煮軟。

之所以砍棗樹,只是為了逼迫老和尚,讓他把私藏的糧食交出來,讓大夥多撐一點兒時間。可是即便如此,老和尚依舊不肯拿出糧食,讓員外袍等人心中着實憤怒。

“老傢伙!”有人喝罵一聲,便準備走上前打老和尚。

員外袍幾個人看見,嘴皮子蠕動了一下,沒有開口制止。

就在余道以為老和尚或是會出手,或是會承受凡人的毆打時,和尚抬起頭,看着一眾凡人,搖頭嘆息後說:“廟中早已沒有糧食,今日貧僧便下山一趟,去取些糧食。”

聽見老和尚的話,一眾凡人一愣,隨即便是大喜。

“真的,太好了!”

“老傢伙非要到這個地步才肯說實話,廟裡沒有糧食,肯定藏在山下面!”

員外袍幾人也是面上大喜,焦黃的臉皮不斷抖動,他們顫抖着手沖老和尚作揖:“多謝大師!”

“多謝方丈了!”

得到老和尚的許諾,一眾凡人當即湧出破廟,將消息告訴外面的其他人。

歡喜聲立刻在破廟四周響起來,山上多了一些生機,可是廟中確實雜亂不堪,模樣狼藉。

眾人離去,老和尚一直低着頭看地上的棗木,足足看了十幾息,然後才合上雙目,轉動着念珠,不斷的吟誦經文。

余道看向棗樹,發現棗木不僅被砍倒了,還被砍成了數段,其上枝葉掉盡,棗樹皮也真箇被扒拉了下來,只留一根樹樁插在原地。

如此慘狀,即便是使用乙木之氣溫養,也難以將棗木救活過來。

余道眼中露出驚奇之色,從老和尚的表現可以看出,對方此時確實心神不定,情緒不佳。

如此一個佛修,居然會被凡人欺凌、逼迫到這種地步,居然也甘願被凡人逼迫到這個地步,着實讓余道詫異。

未等余道開口,老和尚忽地出聲:“讓施主見笑了,稍後貧道會下山一趟,取會糧食,施主且在廟中好生歇息,不必搭理此事。”

說完,他便腳步蹣跚的走進佛堂中,做起了早課。

余道目視着老和尚的背影,心中猜疑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