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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姬在問這個問題的時候,他的手上,還沾着血。

“屬下……不知。”何懷捂着臉坐在地上,他對剛才發生的事感到極為困惑,但他依然保持着對主人的尊敬。

“你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麼?”姬說著,把手心裡那對血淋淋的眼珠子隨手扔到了地上,接道,“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

“我……”何懷想了想,“什麼也看不到……”

“不對。”姬否定了對方,“再答。”

何懷遲疑了一下,數秒後,他又回道:“我看到……一片漆黑。”

“這就對了。”姬聽到這句,方才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就是你該看到的,也是這個世界原本的顏色。”

“屬下……”何懷喘了口氣,抹了把自己臉上的血,“……不明白。”

“你會明白的,但不是現在。”姬接道。

“那現在,屬下該如何?”此刻,何懷已從剛才的震驚中稍稍回過神來,他是非常崇拜和忠於他的主人的,所以,即使對方突然毀掉了他的雙眼,他也堅信其中定有理由。

“走。”姬道,“走得越遠越好。”

“走?”何懷疑道,“去哪兒?”

“去哪兒都行,只要離我遠遠兒的就行。”姬道,“另外記住,不要再認為自己是我的部下,不要去治療自己的眼睛,不要試圖再為我做任何事……不管我發生了任何事。”

何懷懵了。

因為眼下的狀況似乎是尊把他給廢了,然後要趕他走。

何懷不禁開始思考,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才招致這樣的對待。

“是因為燕無傷嗎……”何懷做出了一個也算合理的猜測。

“你覺得是就是吧。”姬道,“這都已不重要了……”他頓了頓,“重要的是,你按照我說的去做……終有一天,你會明白今天這一切是為了什麼。”

…………

何懷走了,離開了天選島,離開了這些年他經營的所有成果,之後也再也沒有從事過類似的工作。

他走的時候心灰意冷,心中滿是悲傷、不解。

直到很久以後他明白了今天的事時,他才知道,其實他應該懷着感恩的心情離開才對。

…………

2219年4月的某日,何懷離開尊后的第三天。

天選島所在海域。

一架黑色的輕型飛梭在海面上疾馳着,並以極快的速度逼近了天選島。

按理說,島上的自動防禦系統不會將這種沒有經過系統認證的不明目標放進來的,但今天……防禦系統連一點反應都沒有,這架飛梭在毫無阻攔的情況下便登陸了。

艙門打開後,一名男青年從飛梭中探出身來,朝四周張望了一番,緊接着,他便折返回去,獨自把一個尺寸比棺材還大一圈的金屬艙從飛梭里推了出來。

雖說這個金屬艙底下是有輪子的,但其重量至少也在一噸上下,能獨自推動這種設備的人,自不是一般人。

下了飛梭後,這男青年也沒把飛梭的艙門關上,直接就推着金屬艙離開了。

他好像認識島上的路,沒走多遠,就在一個通往島嶼內部的入口前停了下來;他站到身份識別裝置的前方,掃描了雙眼的虹膜,並用大拇指在一個感應器上摁了一下。

大約五秒後,那個裝置發出了的語音提示,隨後,入口的自動門就開啟了。

當然了,我們都知道,這個“月下部光秀”,並不是真正的阿秀,而是把大腦移植到了阿秀身體里的崇宮廉仁。

長話短說,十分鐘後,崇宮廉仁已然把那個金屬艙以及在艙里“沉睡”的冼小小送到了一個隔離室內,而他自己,則來到了尊的面前。

“我就知道,你不會令我失望的。”姬看着眼前的這個“阿秀”,毫不吝惜讚美之詞。

“大人您過獎了……屬下身陷敵營多日,讓您擔心,實在有愧。”崇宮廉仁也非常入戲,畢竟他有四個多月的時間可以練習怎麼冒充阿秀,再怎麼也不會演得太差。

“呵……”姬笑了,“我沒什麼擔心的,‘月下部光秀是不可能背叛我的’,這一點,我從一開始就很清楚,只是……你竟然能把冼小小也送到我面前,這着實是令人驚喜呢。”

“的確,將她帶回費了不少功夫……”崇宮廉仁道,“但這也是屬下應該做的,不足多言。”他順勢就把這個話題中的細節一筆帶過,並接道,“重要的是,如今兩名‘現實修正者’都到了大人您的手裡,如此一來,大人的霸業自是指日可成。”

“哈哈哈……”姬發出了爽朗的笑聲,“是啊,我真得謝謝子臨,特意讓你把冼小小也給我送來呢。”

他說這話時的語氣倒也沒什麼問題,但內容……不對勁兒。

不過,崇宮廉仁好歹也是神武會的首領,自詡櫻之府皇室正統的男人,不至於因為這麼一句話就亂了方寸或是現出破綻,他還是用阿秀應有的正常反應道:“大人,這是何意?”他微頓半秒,“莫非是在試探我?”

“試探你?”姬將這三個字重複了一遍,“我為什麼要試探你?”他接道,“從你來到我面前,到現在為止,我有叫過你一聲‘阿秀’嗎?”問完這個問題後,他直視着對方的雙眼,直接稱呼對方為,“……崇宮先生。”

這下,崇宮廉仁的臉色終於是變了。

崇宮可不是那種將忠誠擺在生命之前的男人,正相反,為了自己的血統能延續,為了他那“天皇夢”可以繼續做下去,其他的東西對他來說都是可以捨棄的。

他今天會來這裡的前提是……他覺得自己會很安全,但現在,當這種安全不再保險時,他無疑得先為自己考慮一下,而不是為了什麼第六帝國把命丟在這裡。

“既然尊下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那我也沒什麼好多說的了。”崇宮廉仁道,“就是不知……你打算如何處置我呢?”

“哼……”姬不屑地冷哼了一聲,“你這種人,還能怎麼處置呢?”他娓娓言道,“誰贏,你就幫誰;誰能給你要的東西,你就奉誰為尊;然後你心裡真正的想法則永遠都是‘唯有自己的血統才是真正的皇室正統,總有一天你的家族會鯨吞天下,當然退而求其次保住櫻之府那一畝三分地也不錯……’”他把崇宮廉仁的心思總結得十分到位,就是話說得比較難聽,“殺了你,有點可惜,畢竟你有一定的辦事能力,只要我比你強,能壓住你,你便是個可用之人;不殺你呢,又覺得有點膈應,你的格局和三觀讓我覺得很不舒服,而且你終究是個隱患……”

他口中念念有詞,彷彿崇宮廉仁的生死只在自己一念之間。

崇宮廉仁那邊可是緊張得有點冒汗了,甚至有想要轉身逃跑的衝動。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氛圍中,忽然……有第三個人的說話聲響起。

那是一個女人的聲音:“你還是放了他吧。”

“哦?”姬對這個聲音很陌生,但是,他依然知道對方是誰,“居然直接來到這裡了啊?”

“雖然還不熟練,但短距離內的瞬間移動我還是可以做到的。”冼小小站在姬身後,冷冷言道,“我也不妨告訴你,你能看破崇宮廉仁的身份這件事,也完全在家兄的意料之中……反正結果都是一樣的。不過,家兄也吩咐了,崇宮廉仁的命……能留還是留下。”

“因為神武會在櫻之府的根基太深,殺了他那邊可能會出亂子是嗎?”姬接道。

冼小小卻回道:“那些細枝末節的理由,我就不清楚了,我也沒有興趣了解。”

“呵……”姬笑道,“所以,你就只要服從你哥哥的命令就行了。”

“有什麼不對嗎?”冼小小反問道。

“沒什麼。”姬頓了頓,“我跟你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

他最後那個“了”字還沒說完,只聽得“嘭”的一聲,這個房間里突然又出現了另一道人影。

那是個穿着精神病院才有的連體式束縛衣的長髮女人,她的臉上還戴着一個可以將臉完全遮住的鐵面具。

德蕾雅和冼小小一樣是通過瞬間移動出現在此處的,不同的是,她運用能力時所引發的能量波顯然更強,而且她對於戰鬥這件事也更為習慣。

還未等冼小小反應過來,她的身體已被德蕾雅用一張有形的白色念力網罩住,並立即消失在了原地。

緊接着,德蕾雅也消失不見。

目睹了這一幕的崇宮廉仁已經看傻了,但姬還是鎮定自若地坐在那兒,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一般,淡定地接著說道:“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疑問,但其實要解答你也不難,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了。”

姬說著,悠然地從自己的懷裡掏出了一本書,一本黑色封皮的書。

“幾天前,這本書突然出現在了我的桌上,我查遍了整座島上所有的監控也不知道它是怎麼被弄來的,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發現可以通過這本書,去看別人的‘心聲’。”

崇宮廉仁是不知道“心之書”的存在的,所以在他聽來,這番話還是有些難以理解。

姬也並沒管他懂沒懂,只是接著說道:“靠着這本書,我才知道了你是佔據了阿秀身體的崇宮廉仁。”他頓了頓,“靠着這本書,我還知道了現在的冼小小認為自己是子臨失散多年的妹妹,因為天生具有‘超能力’而被搶走,最後流落民間,還被送入網戒中心折磨,好在她的‘皇帝哥哥’多年後終於找到了她並把她從魔窟里救了出來,還讓她當上了小公主。”

聽到這裡,崇宮廉仁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知道的事情實在是太少了,作為棋子而言,自己的地位怕是遠不如那些“逆十字”的正牌成員。

“當然,我也知道了……”姬的話還在繼續,“子臨也有心之書。”他笑了笑,“呵,也就是說,此時此刻,當我拿着這‘原罪碎片’在凝視他的時候,他也在凝視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