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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點,蘭斯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在用鑰匙打開房門的同時,他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就直接沖屋裡說了一句:“你小子什麼時候學會溜門兒撬鎖了?”

“我是個記者,記得嗎?”屋裡那位仁兄站在窗檯邊、透過百葉窗看着外面的街道,頭也不回地應道。

“記得啊,但我原以為你們這行只有腿腳利索而已,沒想到……非法入侵也是一把好手呢。”蘭斯一邊關門一邊念道。

“別貧了……”記者兄說著,轉過頭來,“我是看約定的時間已經過了你還沒出現,猜你可能遇到什麼突髮狀況了,所以才潛入你家來看看。”

“我這兒有什麼好看的?”蘭斯把手上的紙袋放到桌上,摘下墨鏡道,“難道你認為我會在這種房子里存放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嗎?”

“我是怎麼認為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敵人’們是怎麼想的。”記者兄接道,“站在那些企圖對你不利的人的角度上看,在對你發動伏擊或追殺後,無論成功與否……都該派些人到你的住處來搜查一下、順便留個埋伏。”

“這麼說來……你特意撬鎖進來,就是想看看能否抓到個活口、問出些線索?”蘭斯問道。

記者兄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因為隨着蘭斯的出現,這種事已經無所謂了。

他聳聳肩,轉移話題道:“既然現在你已回來了,那說說吧,這幾個小時你去哪兒了?”

“被莫萊諾長官請去喝了杯咖啡。”蘭斯不假思索地回道,並在說完這句之前快步走進了衛生間,還順手帶上了門。

“你……”記者兄本來想追問蘭斯是不是被捕了,但話到嘴邊時,他決定問一個更關鍵的問題,“……確定自己身上沒有被按竊聽器什麼的嗎?”

“呃誒……啊呃……咕……”不料,下一秒,衛生間突然里傳來了一陣連續的、十分噁心的嘔吐聲。

“喂喂……”記者兄朝衛生間的門那兒靠近了幾步,“你沒事吧?”

十幾秒後,伴隨着一陣馬桶沖水的聲音,蘭斯打開門、走了出來:“沒事,喝了點SLJ,然後連帶着胃裡的其他東西一塊兒吐了。”

“我說……你之前到底是喝了咖啡還是工業酒精?”記者兄斜視着他,吐槽道。

“你懂什麼。”蘭斯卻用理所當然的語氣回道,“我這是在防納米機器人。”

“通過……喝潔廁劑的形式?”記者兄問道。

“SLJ這個牌子的潔廁劑的成分不但對胃黏膜有着非常巨大的刺激……呃……”蘭斯話說一半,不由得又乾嘔了一聲,“……作用……而且對‘尚未組合成型’的納米造物有顯著的侵蝕效果;只要在吃下含有納米機器人的食物的四小時內,喝幾口這個……就能使那些物質從胃壁上脫離並迅速分解。”

“同時還能讓你迅速患上胃潰瘍吧?”記者兄又吐槽道。

“不要在意這些細節。”蘭斯接道,“還是說你剛才提的問題吧……”他微頓半秒,再道,“‘竊聽器’的事兒我在回來的路上已反覆思考和檢查過了,她若真想在我完全無察覺的情況下在我身上安放監聽設備,也就只有用納米機器人這個法子了……”

“你為了以防萬一,就去喝了潔廁劑?”記者兄好像非常熱衷於吐槽這個,所以又說一遍。

“你口中的‘萬一’……即常人看來概率很低、且有些匪夷所思的假設,到了卡門那裡或許就是百分之一、或者十分之一的情況了……”蘭斯回道,“考慮到今天是她主動來找的我、喝咖啡的地方也是她挑的……以她的權限和能力,直接讓店裡的人配合也好、讓探員冒充店員或在咖啡送來的途中動手腳也罷……有數不清的方法可以很簡單地讓我喝下納米機器人,那麼……我有什麼理由不防一手呢?”

“‘潔廁劑很難喝’這個理由怎麼樣?”記者兄這是沒完沒了了。

“哈!”蘭斯笑了,“要是有人讓你在吃屎和死之間選擇,你選哪個?”

“我選擇在死之前把屎糊到那人的臉上。”記者兄回道。

“說得好。”蘭斯接道,“而我呢……比起‘輸’這件事來,我寧可吞糞自盡。”

“呵……”記者兄聞言,輕笑一聲,“OK,you_make_your_point.”

雖然這位記者兄長了一張歐美人的臉,但很奇葩的是……他的英語說得很爛,漢語卻說得很好;在這個全球早已普及漢英雙語、但凡是個人就能較為流利地講這兩種語言的世界,這位受過高等教育、當過記者的兄弟……愣是說不利索英語。

他的漢語水平屬於母語級別,而英語水平則像是在用一門陌生的方言——你把句子寫在紙上他全都能看懂,但他一開口,就會有發音不準、語法錯誤、口音等問題。

比如眼下他說的這句,很簡單的句子,被他一念,聽着就怪怪的,連小學生都能講得比他好;饒是如此……這貨還是很喜歡在跟人聊天時動不動蹦句英語出來,也不知道這是怎麼養成的習慣。

“說起來……你剛才管她叫卡門?”停頓了幾秒後,記者兄又道,“而且你好像挺了解她的樣子啊……”他又停頓了一下,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判官老弟……你跟‘莫萊諾長官’之間是不是有什麼故事啊?”

“有啊。”沒想到,蘭斯居然毫不猶豫地承認了,他坐到一張沙發上,翹起二郎腿、搖頭晃腦地念道,“那一年……我也十七歲~她也十七歲~”

“行行……打住吧。”記者兄沒等他說出第二句,就打斷道,“我就隨口那麼一問,你不用跟我細說。”

“怎麼啦?你自己問的,我要說你又不聽了。”蘭斯接道。

“因為你就是個騙子,從你嘴裡蹦出來的每個字,我都只敢信五成……”記者兄笑道,“而當你談論自己的‘過去’和‘私事’時,這個比例還得降——降到兩成以下。”

“呵呵呵……”蘭斯忽地發出了一陣堪稱病態的笑聲,“你知道嗎……我最欣賞你的就是這點——你這人不好騙。”

“所以我才被稱作‘祭者’啊。”記者兄,或者說……“祭者”,即刻回道,“要是連我都被騙了,那還有誰能來傳播‘真相’呢?”

“哼……‘真相’看得太多了,反而會讓你越來越難以去相信別人哦。”蘭斯,或者說……“判官”,也笑着接道。

他說得沒錯,在絕大多數時候,“謊言”是更容易接受的;想象一下,如果有這樣一個世界……那裡所流傳的所有信息都沒有被歪曲過、粉飾過,沒有斷章取義、沒有遮遮掩掩、也沒有任何的導向性和娛樂性……媒體僅僅只是客觀公正地把血淋淋的真實全部展現出來,那……會是多麼可怕的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