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宴裝着沒聽見，去柜子里找感冒藥去了。

蕭慕錦最近有個怪癖，經常當著蘇宴的面換上衣，男女有別，他也不避諱，蘇宴為此提了好幾次意見，蕭慕錦當時答應的好好的，說他一個人住習慣了忘了家裡還有個女人，但轉頭就給忘了，依舊我行我素。

吃過早飯，蕭慕錦照常當著蘇宴的面對着穿衣鏡換衣服，通過鏡子看見蘇宴看向他的時候，趕忙自誇一下：“我這身材真是好，完全可以媲美一線男模！”

蘇宴輕咳一下，低頭喝杯子里的紅茶。

“你不是在家裡待的悶么，我今天就帶你出去透透氣，先去機場送我媽，然後帶你去看一個攝影展，最後吃法式大餐！”蕭慕錦邊系襯衫的紐扣邊說。

蘇宴朝外面看了一眼，沒好氣的說：“你真會挑天氣！”

外面灰濛濛的，天空正淅淅瀝瀝的下着小雨。

蕭慕錦順着蘇宴的目光也看了一眼窗外，輕笑着說：“你懂什麼，就是因為下雨才有情調，不然頂個大太陽能把我曬死！”

蕭慕錦特愛臭美也是他的怪癖之一，護膚品比蘇宴多出整整一倍，而且全是高級貨。

蘇宴為此問過他，你一個大男人要這麼多護膚品幹什麼，又不是藝人工作需要，不覺得娘炮么？

蕭慕錦回她，你懂什麼，我全靠這張臉騙小姑娘了。我未來的老婆如果是個美男控，我整天邋裡邋遢，她看不上我了怎麼辦？

蘇宴疑惑，她喜歡帥哥喜歡美男表現的那麼明顯么，怎麼被他一眼看穿了？沒過幾秒，她就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蕭慕錦又沒說她是他未來的老婆，她怎麼就對號入座了呢？

馴化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蕭慕錦的話真真假假，蘇宴有時候真搞不清他說的是真是假。

“陰雨天也要注意防紫外線，快去塗個防護霜！”蘇宴調侃他說道。

蕭慕錦對着鏡子看着自己的臉：“你懂什麼，不能過度使用化妝品，皮膚也要休息，今天就讓我的臉休息一下。”轉頭面向蘇宴，撫摸着他的臉，“我完全蘇宴是不是也比一般人帥的多的多？”

蘇宴做了一個嘔吐的表情，打擊他說：“過度自戀也是病，得治！”

說完這話，感覺怪怪的，好像曾經對誰說過。

蕭慕錦看蘇宴怔怔的，過來敲了一下她的腦門：“眼睛眨也不眨，就這麼迷戀我？”

蘇宴怒翻了一個白眼：“去死！”揉着被敲的額頭，呲着嘴，下手真狠，特疼。

兩人收拾完畢一同出了門，相比蕭慕錦的正式，蘇宴要簡單得多，牛仔褲，白t恤，長馬尾，普通學生氣的打扮。

臨出門蕭慕錦還在抗議：“你這樣我會很沒面子啊，吃法餐會被人看不起的，跟我一點也不搭啊……”

蘇宴不理他，穿着那一身就出了門。

不得不說，陰雨天出門也好好處，三伏天里一點也感覺不到熱，坐在車裡連空調都不用開。

蘇宴坐在副駕駛上半開着車窗，看着周圍的一切都浸融在濕雨里，景物顯得有些不真實，斜風夾雜着雨絲迎面撲過來，吹在臉上涼涼的，好不愜意。

蕭慕錦看她一眼，唇角上揚：“我就說今天出門有情調吧，你還不信！”

“在你說這句話之前確實挺有情調的，但是現在……”蘇宴看他一眼：“沒了。”她呼啦一下關上了車窗，氣的蕭慕錦用眼睛直瞪她。

他們到機場的時候，談懷瑜已經到了，分別總是容易傷感，蘇宴雖然一直在故意說些輕鬆話題，但他們的身邊仍籠罩着淡淡的離別愁緒。

尤其是得知談懷瑜得了癌症以後，今日的別離讓蘇宴更加傷感就此一別，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面。

廣播里傳來提醒乘客登機的聲音，談懷瑜拉着蘇宴的手與蕭慕錦的手重疊在一起，拍了拍：“你們都好好的，我走了！”

蘇宴還是忍不住哭了，她用力的朝過安檢的談懷瑜揮動着手臂：“阿姨，您也好好的！”

直到談懷瑜的身影消失不見，蘇宴還在哭，而且越哭越凶。

蕭慕錦比她洒脫的多，他攬着蘇宴的肩膀：“你想見她，明天我就可以帶你過去，哭什麼？”

“其實、其實你媽她……”跟談懷瑜約好了，她生病的事不告訴蕭慕錦，但是蘇宴還是忍不住想說出來。

她希望在談懷瑜生命彌留之際，蕭慕錦能與她多親近一些。

“我知道。”蕭慕錦說。

蘇宴猛地抬頭：“你知道？”

蕭慕錦點點頭，攬着她的肩膀往機場外面走：“她不告訴我，就是怕我擔心難過。她費了心思瞞我，我何必揭穿她，讓她心裡平靜一些，安穩的度過最後一點時間，是我能為她做的最後一件事。”

蘇宴駐足怔怔的看着他，想說什麼又說不出，心中只是酸澀。

他們母子能有這種默契，也是難得。

蘇宴與蕭慕錦在機場外的咖啡廳坐了一會兒，待情緒沒那麼傷感了才起身離開。

剛才還只是淅淅瀝瀝的小雨，轉眼就變成了磅礴之勢，嘩嘩嘩的，恣意又暢快。

蘇宴擔心雨勢太大蕭慕錦行車不方便，讓他趕快回家，蕭慕錦不慌不忙的開着車，用慣有的輕鬆語態說：“你懂什麼，這樣的天氣更有情調，多年以後你都能回憶起來在一個大雨天跟我看過攝影展。”

蘇宴扁扁嘴，沒有說話。

攝影展開在一個廢棄地下酒吧里，昏暗的燈光，有些年代感的牆壁以及雜亂不堪堆砌在牆角里的舊桌椅，不但沒有影響到牆上那些展示的攝影作品，反而讓作品更有味道。

蘇宴跟着蕭慕錦順着逼仄的樓梯下去之後，發現裡面的空間很大，更讓她意外的是外面下那麼大的雨來看攝影展的人竟然很多。

“這裡面有你的作品么？”蘇宴看着一張張照片，隨意的問。

蕭慕錦笑了笑：“你自己看。”

蘇宴不懂攝影，牆上掛着的照片在她看來都一樣：“如果有，一定是拍的最丑的一張。”她小聲的說。

蕭慕錦點點頭，認同的說：“確實挺丑。”

這麼沒自信一點也不像蕭慕錦，蘇宴奇怪的看他一眼。

蘇宴走到一張扭曲的骷髏頭前看了幾秒，指着這幅作品小聲的說：“這張是你的吧？”

蕭慕錦把目光從照片轉向蘇宴，饒有興趣的托着下巴：“你為什麼認為這張是我的，說說看。”

蘇宴以為自己猜對了，斟酌了一下用詞裝着很懂的樣子說：“這幅作品一看就屬於抽象派，跟你平時不務實的態度挺像，看這色彩，全幅都是暗色，陰沉又神秘，你不就是這麼一個人么，藏着掖着不以真面目示人，再看這構圖，扭曲的線條，錯綜的骨骼，只有心理扭曲的作品才能拍出這麼扭曲的作品，必屬你無疑！”

“簡直一派胡言！”蕭慕錦笑罵她說：“算你有點眼力價，這幅作品是這裡面最好的。不過不是我的。”

“你確定是最好的，不是最差的？”蘇宴又仔細端詳了那幅作品，她真看不出好在哪裡了，畫面一點也不美，看久了讓人心裡有種窒息的感覺，她不喜歡。

“我喜歡這樣的，構圖簡單，顏色明朗，讓人想入非非。我猜這個攝影者拍的一定是他的愛人。”蘇宴指着一副一個女人側躺着睡覺的照片說。

這幅照片拍攝時間應該是早晨，有金色的陽光透過窗子射進來，一個長頭髮的女人側身躺在床上，睡了一夜，她米白色的絲質睡衣蹭到大腿處，露出兩條又白又直的長腿，鋪陳開來的墨發遮蓋住她的香肩，一抹誘人的嫩白從墨發從探出來。

整個畫面輕鬆又慵懶，好像美人隨時會醒來轉過身。

蕭慕錦的嘴唇上揚成最好看的弧度：“你這是在誇我還是在誇你自己？”

蘇宴怔了怔，看向他：“這是你……拍的我？”看看左下角的署名，還真是藝術體蕭慕錦的簽名。

怪不得美人的身姿有些眼珠，搞了半天那就是蘇宴無數個睡醒之前的姿態。

蕭慕錦點點頭：“其實你還挺有攝影天分的，竟然能力看出這作品是女主人公的愛人所攝！”

蘇宴的臉噌的一下紅了起來，偏了頭看向別處，小聲的嘟囔着：“沒經過我的同意就拍我，侵犯我的肖像權，得給錢啊！”

蕭慕錦笑了笑：“以身相抵行么？”

蘇宴從上到下打量他一眼，鄙視的說：“你這是在羞辱我嗎？”

蕭慕錦大怒：“我哪配不上你了？”

蘇宴笑着逃開：“你不是要買小島么，先買了再說。”

這次參加攝影展的作品很多，蘇宴還沒看完就被蕭慕錦催促着走，要來看展出的上他，現在急着要走的也是他，蘇宴真是服了他了。

上了車，蘇宴還在絮叨着：“要看就看完啊，半途而廢算怎麼回事？”

“你又看不懂，浪費時間幹什麼？”

“那你還讓我來？”

“最主要的一張看過了就行。”

蘇宴啞口無言，心裡有些感動，她都不知道那張照片是他什麼時候拍的，還把她的睡姿拍的那麼美。

想到睡熟的時候，有個人在默默的關注着她，蘇宴心裡就暖暖的。

車子劃開路上的水窪濺起層層水花，雨還在下，雨勢小了一些，車裡靜悄悄的，靜的能聽見兩人的呼吸聲。

蕭慕錦偏頭看蘇宴一眼，唇角依舊是上揚的弧度：“怎麼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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