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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軍東西南三城三個步兵團的守軍,重新補充了800輜重營士兵和超過1600名新兵,兵力和前一天相比基本沒有太大變化。

但戰鬥力卻是下降了最少一半,老兵新兵的比例,由一天前的四比一上升到可怕的一比一。

日軍自然也好不到哪兒去,昨夜柳川平助留下了一個步兵補充旅團給第六師團補充了足足5000補充兵,四個遭受重創的步兵聯隊幾乎恢復至滿員,但戰鬥力同樣也不可避免的下降。

中日雙方在第二天的巷戰中,就像是表面上吃飽喝足但卻已經變得虛弱的兩頭巨獸,重新進入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角斗場,廝殺甚至比前一天來得更慘烈幾分。

不僅僅是因為雙方都是新兵比例上升,戰鬥剛打響,因為經驗問題,新兵的傷亡就迅速上升,更是因為到了上午,獨立團車隊距離松江越來越近的情報傳至第六師團。

雖然獨立團因為天上日軍海航的不停轟炸騷擾,不得不經常性進入山野擺出陣勢和日軍飛機鏖戰,但谷壽夫知道,中國人的援軍終究會抵達。

如果放在兩天前,谷壽夫或許還沒把中國軍隊放在眼中,管他什麼獨立團不獨立團的,在號稱“地表最強師團”的第六師團面前,來多少人都是一盤菜。但在松江打了這兩天後,就算谷壽夫不願意承認,但他還是不得不承認,光是城內的中國第43軍萬把號人,就已經足夠讓他焦頭爛額了,如果再來個幾千人進入城內,他是真的要腦殼疼,尤其是還是傳說中擊潰過第8師團的狠人劉浪帶領的獨立團。

所以,他必須得在中國人的援軍趕到之前,拿下整座城市,就算拿不下整個,也最少得拿下一半,這樣他才可以投入更多的兵力和重火力,只要給他能施展重火力的空間,就算中國人來援軍了也沒用。

從收到情報的那一刻開始,瘋狂的谷壽夫就開始向城內投入了更多的步兵,西城區兩個步兵聯隊除留了一個步兵大隊做預備隊以外,五個步兵大隊共計5000兵力全部投入進去,另外兩個城區各一個步兵聯隊更是除聯隊部警衛中隊沒有動用以外三個步兵大隊全部進入戰場。

光是步兵,谷壽夫於三個城區就投入了11個步兵大隊共計萬人以上。

但這,還不是全部,谷壽夫甚至將炮兵聯隊的36門野炮分為東西南三個方向支援東西南三城。不是遠在6000米外的炮擊,而是將野炮拉至城牆內部,對目標抵近炮擊。

而炮兵觀察手更是登上氣球,就在距離前線不過千米的位置對城中進行觀察,給炮兵提供炮擊坐標,不光是炮擊有中國軍人固守的樓房和街道,甚至對城中可能成為指揮所的樓房,以及中國迫擊炮和山炮進行炮擊。

這一招,頗有點兒給大炮上了刺刀的意思,對城內的中國軍人也造成了極大的損失。陸軍中將一看谷壽夫近乎是翻出了底牌直接梭哈的意思,也不再藏着掖着,不光是動用了機關炮對日軍炮兵觀察手進行千米之外的打靶射擊,更是動用隱藏已久的16門山炮對日軍炮兵進行反擊。

雙方炮兵的距離,最遠不過1500米,野炮對山炮,迫擊炮對步兵炮,日軍有不怕死飄上高空的炮兵觀察手,中國有潛入戰場充當眼睛的特種兵,針尖對麥芒,刺刀對刺刀。

原本比步兵戰死率要低得多的炮兵,在這種拼刺刀式的炮戰中,傷亡比例竟然遠高於步兵。

不過兩小時的炮戰,第43軍16門山炮竟然就戰損超過12門,僅餘4門被藏於軍部大樓里的山炮還在瘋狂開炮。

中國炮兵幾乎算是全軍覆沒。

也就是迫擊炮因為炮身輕,打幾炮就可以在日軍炮火過來之前扛着炮跑路,損失相對小一些,但也損失了近乎百分之五十。

而日軍,卻也沒好到哪兒去,冒着巨大風險在近距離升起的觀察氣球,成為藏在樓里機關炮的活靶子,東西南三城,日軍損失了超過15支氣球包括在上面無法逃脫被摔成肉醬的炮兵觀測手。

威力更大移動更困難的75口徑野炮成為中國山炮的重點攻擊目標,特種兵精準的坐標偵察成為他們損失慘重的主因之一,超過18門野炮被炸毀。

尤其是可怕的炮彈殉爆,爆炸範圍達200米的300發炮彈的殉爆不光是帶走了近百名日軍炮兵的命,更是順帶把日軍第六炮兵聯隊最高指揮官炸成了飛灰。那也是第六師團在松江一戰中戰死的第二個聯隊長級大佐軍官。

雖然,那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這還只是雙方炮兵的死傷,雙方共計投入兩萬餘的步兵在方圓不過2平方公里的城池中忘我廝殺,傷亡更是慘重到可怕。

交戰的雙方,甚至已經停止了搬運己方戰死者的屍骸,因為,連擔架兵都已經提着槍上了戰場。

這一仗,可謂是屍山血海。

炮兵的傷亡,雙方指揮官對於彙報上來的戰報基本是視而不見,哪怕各自心裡都在滴血;而步兵的傷亡,雙方最高指揮官基本都不知道,事實上,他們也不想知道,他們只知道,將麾下的士兵一波又一波的投入戰場。

幹掉對方,推進自己的陣地,是雙方兩個最高指揮官瞪着通紅的眼珠子看着地圖要做的。

死亡,已經成為這個戰場上最為廉價的東西。

就連最懦弱的士兵,在見慣了死亡之後,對死亡也沒了太多的恐懼,那不是對死亡的麻木,而是對於生存的麻木。死了,很正常,活着,卻很意外。

據戰後數月後日方戰報里顯示,僅是這一天,第六師團就動用了20門步兵炮和12門山炮、13門速射炮還有36門野炮參與對松江城的炮擊,全天共計消耗燃燒彈、高爆彈、穿甲彈等各類炮彈13000餘發,幾乎已經將第六師團儲存的炮彈消耗一空。

這種破釜沉舟的攻擊,也是日軍大本營最終將第六師團戰敗歸咎於谷壽夫太過激進的原因之一。

過了這個白天,第六師團大小口徑的火炮不光是戰損超過30門,更重要的是,就算有炮,也沒多少炮彈了。除非他們能等到輜重部隊於10個小時後從還停泊在杭州灣的運輸艦上進行補充。

只可惜,第六師團沒能等到那個時候。

其實,谷壽夫雖然很瘋狂,但並沒有完全失去理智,面對中國軍隊隨時可能抵達的援兵,他是向松江城內幾乎投入了自己手頭上大部分兵力,可擁有兩萬五千兵力的日本陸軍中將手中依舊還有一支由工兵、騎兵、輜重兵以及師團部警衛部隊組成的兵力高達3000人的預備隊。

師團麾下的第6炮兵聯隊的105榴彈炮也依舊還停留在最後方,擁有2000發炮彈的他們可以將任何來犯之敵轟成飛灰。而且,他們的附近還有114師團的一個步兵旅團,既可以對炮兵聯隊進行守衛,也可以隨時投入戰場。

擁有遠比中國第43軍兵力強大的多的谷壽夫依舊還保留着近半的實力,卻逼着中國陸軍中將拿出了自己所有的底牌。

在戰鬥最激烈的時候,守衛北城的那個步兵團甚至不顧日軍可能會從北門發動進攻的危險,將麾下的9個步兵連中的7個通過地下管道分別支援戰況最緊急的西城和南城。

假若日軍在第43軍內有姦細,只有2個步兵連駐守的松江北城就猶如一張紙糊的屏障,不需要一個步兵大隊,只要兩個步兵中隊就能一擊而穿。

可惜,日軍的情報人員沒辦法那麼出色,還不光光是川省話很難學,而是在這個可怕的戰場上,就算是間諜,也很有可能被充上戰場當了炮灰。黃藍色兩種軍服就是雙方士兵瞄準射擊的標誌,並不是誰喊着“摳你急挖”就可以阻擋瞄準着你的槍口的。

第43軍在第六師團的瘋狂攻擊下,一點點耗盡自己的元氣,陣地也一點點收縮。就連各團團長都開始提着手槍親自上陣督陣。

在日軍主攻的西城區,第152團團長解固基於下午3時許陣亡。

正好在152團指揮部大樓里的柳雪原親眼目睹了這一切。她在當天的松江戰役戰地日記里這樣寫道:一名連長帶着不到一個排的士兵退回到團部附近的陣地,已經沒了頭盔的滿臉鮮血的中尉低着頭向滿臉怒火的解團長說著什麼,我不知道他是在辯解還是在要求更多的士兵,但我知道,他一定不是懦弱,因為,這是他第三次帶着士兵衝上戰場,但依舊沒有奪回陣地,而日軍,已經攻至距離團部不足200米的區域了,整個西城區防線,不知什麼時候會失守。

透過窗戶,我能看到30米外解團長眼中的怒火,灼熱的幾乎可以點燃戰場。他拔出手槍開槍了,子彈射向轉身準備返回戰場的中尉,中尉彷彿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中槍,向著戰場的方向連跑幾步才撲倒在地。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我那一刻的心情,雖然我也知道,軍令如山軍法無情,但我卻依舊不能理解解團長的決絕。

可我錯了,解團長將自己的軍服脫下,蓋在被他親手射殺的中尉身上,然後,提着手槍,站在了那隊士兵身前,他,要頂替中尉的位置,替他完成軍令。

軍令如山!視死如歸!

我的腦海里被這樣八個字填滿,其餘,一片空白,但那也是解團長最後一次出現在我的眼前。

一團熾烈的火球在我的眼前騰起,將50米外沖入戰場的解團長淹沒!

潸然淚下,唯記起“死後願做沙場鬼,生前不為故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