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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麼可後悔的?又有什麼好怕的?”這是珞宇一天之間第二次被師父問到是否後悔,他的語氣十分淡然,也十分的理所當然。

“你不怕死嗎?”

珞宇撇了撇嘴,“怕有用嗎?

“以前沒有修鍊的時候,我確實以為修士都是長生不死的。但現在卻知道,再強大的修士也只不過是比凡人活得長一些罷了,也沒聽說過誰能真的長生不死。既然生死是人之常情,那就沒什麼可怕,不同的只是死法和為什麼而死。若非要說怕,那便是怕死得不值。”

隱昱峰首座其實早就知自己是在明知故問,卻還是忍不住要問,早就不該意外於珞宇的性情心志,卻還是忍不住驚訝。

與隱昱峰首座相比,宗主卻完全沒有這樣的心理準備,哪裡見過珞宇這般年齡的少年有過這樣的想法?直接驚到合不攏嘴,不住地向隱昱峰首座投去驚異和讚賞的目光。沒過多久,他就咯咯地笑了起來,滿臉的欣慰之色,怎麼也遮掩不住。

隱昱峰首座好容易才平靜下來,被宗主攙扶着進了內室。

珞宇這才起身,揣着一肚子等着他慢慢消化的心事,一步一回頭地回了他的小樹屋。

隱昱峰首座這次一閉關就大半個月都沒出來,幸好宗主早早出來告知,他只是心情波動過大,需要靜修調養一段時間,珞宇才能開始放心修鍊。

如今知道的越多,珞宇就覺得身上的擔子越重,心中日漸加深的責任感讓他覺得時間無比緊迫,半點也不敢偷懶。

幸虧聚靈境吸納轉化靈氣的速度和初元境不可同日而語,否則光是聚靈境所需的靈氣總量都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攢夠。即使這樣,半個月的時間也沒能讓珞宇進步太多,距離聚靈中期仍然看似遙遙無期,就更不要提修鍊九轉鍛體術所要耗費的時間了。

但珞宇也不敢一次閉關太久,總想着出來看看師父有沒有出關,修養得怎麼樣了。但他尚未等到師父出關,便見魚行前來拜訪,說十曈首座有時間見他,讓他帶着小獸過去一趟。

可見山中果然是無甲子的,就連餵養一隻潛力無窮的先天靈獸這樣的大事都拖了四年多才想起來辦,珞宇終於明白那些修士為什麼沒有時間回家鄉了。就拿他自己來講,自從拜入清凝宗,各種事情便是一件接着一件,分秒必爭地修鍊還嫌速度太慢,實在想象不到什麼時候才有機會回麓山郡看看。

珞宇早就知道漸渙川弟子的住所與其他派系不同,並非一般修士所用的靜室練功房等常見設施,許多人都是根據自己培養的靈獸所需的棲息環境,找個合適的地方隨便搭個房子、挖個山洞之類的,恨不得與自己的戰鬥夥伴同吃同住。他們的居所散亂分布在山中各處,完全沒有任何的統籌規劃。

其實珞宇蠻喜歡這種隨意的風格,一路都在享受着周圍的景緻,只覺得此處生機勃勃、鳥語花香,實在是令人心曠神怡。當然,這種景色看到他人眼裡,也有可能就是深山密林、虎嘯猿啼……

在魚行的帶領下,他們來到一個位於半山腰的洞口。

山洞應該是天然形成,像極了怪獸的血盆大口,周邊嶙峋的怪石就好像是怪獸翻露在外參差不齊的利齒。乍一看去,山洞之中黑黢黢的,給人一種吃人不吐骨頭的不祥之感。

珞宇懷疑地看了魚行一眼,心想,你師父就住這?若非他對魚行單純善良的心性有着十足的把握,珞宇就快要將心中的疑惑問出口來。

魚行卻似乎習以為常,並沒有注意到珞宇的異樣。而珞宇對十曈的印象也還不錯,還不想隨意毀謗他的品味,只能暗自安慰自己道,這也許是因為他養的靈獸是某種穴居生物吧?

進洞不久,眼前便出現一個巨大的石穴,珞宇被突如其來耀眼光芒晃得頭暈眼花。

等他定睛一看,才看清楚那光芒的來源,原來這裡裝飾得富麗堂皇,如同皇宮大殿一般,四處皆是極盡誇張的異獸雕飾,就連捧着夜明珠的燈台都是各種稀奇獸類的造型。

朝那殿堂正中金燦燦的寶座上一看,果然是奢華中的奢華,璀璨中的璀璨。

栩栩如生的龍鳳和各種傳說中的神獸虎踞龍盤般雕刻在那寶座之上,椅背頂端的正中竟是一顆威猛的真龍龍頭,龍口中銜着一顆最為光彩奪目的珠子,散發出陣陣磅礴的靈力波動,明顯是某種強大異獸的內丹。

寶座上面鋪着一張巨大的金紋虎皮,猙獰的虎頭搭在地上,早已經沒了生命的銅鈴大眼依然兇狠地盯着珞宇。看這虎皮的尺寸和光澤,此獸生前的強大毋庸置疑,至少珞宇這個級別的修士肯定是一口一個。

而那威嚴寶座之上的人物自然就是十曈了,看他那隨意倚靠在扶手邊緣的悠哉架勢,簡直就是一個活脫脫的土豪山大王。

這一瞬間,珞宇的眼前忽然晃過這樣的場景……

身披獸皮的山中大王正逍遙地躺在自己的寶座上,周圍簇擁着多個衣着暴露的美女,一邊給他按摩捶背,一邊喂水喂果子,甚至有人直接嘴對嘴地將香醇的美酒灌入他的口中。

底下各種山賊水匪競相磕頭,山呼萬歲,整個山洞裡都迴響着什麼“千秋萬代、一統江湖之類”的口號。而那些得罪過他的人,都在不遠處陰暗潮濕的洞穴之中遭受着各種各樣的酷刑折磨,凄慘的咒罵求饒之聲隱約傳來,猶如地獄中厲鬼的嘶嚎……

當然,這個只存在於珞宇幻想之中的情形只是一晃而過,現實中的十曈仍然衣着鮮亮。今日的他身披一件翎羽大氅,衣領後面孔雀尾羽一般展開的華麗羽毛正在龍口明珠的光輝下閃閃發光。

他的身邊也沒有美女,只有一群各式各樣的稀奇靈獸,慵懶地趴在寶座扶手上、椅背上、地毯上、甚至是他的大腿上,享受着十曈不時塞進他們嘴裡的美食靈藥,或是伸着脖子等着他來撫摸瘙癢。

眼角餘光之中似乎有個什麼東西動了一下,珞宇一轉頭,就見一隻用尾巴勾着燈架的猿類靈獸剛剛換了一個更加舒服的姿勢,將自己倒掛起來,再次一動不動了。

這時他才意識到,大殿里竟有很多真的靈獸夾雜在雕刻裝飾之間,而他居然一直沒有分辨出來。

身後忽的傳來一聲低低的嘶鳴,珞宇循聲望去,原來是一隻躲在暗金雕花香爐下面的凶禽,正衝著他這個陌生人發出威脅似的警告,彷彿隨時都有可能暴起傷人。

眼花繚亂之感使他應接不暇,珞宇心中正在忐忑,就聽十曈的聲音傳來:“你小子這麼久才想到過來,都跑到哪裡不務正業去了?”

說著,他便大手一揮,如同指點江山一般指了指他的山洞,“你瞧瞧,我養的小傢伙們怎麼樣?可愛不?”

珞宇差點沒噴出來,可愛?這是什麼審美?難道不應該是可怕嗎?

不知該如何作答,珞宇只能尷尬地連連點頭。

十曈顯然對他的答覆非常滿意,正欲繼續討論他的“小可愛”們。

珞宇卻不想繼續,因為他忽然驚覺,師門的長輩們好像也不是各個都很靠譜,不能再任由十曈隨意發揮下去,必須趕緊言歸正傳。當然,若是此時以言語相勸,十曈也不見得就能聽得進去,珞宇只好使出了殺手鐧,迅速將仍在熟睡之中的小獸給掏了出來。

十曈的注意力果然被瞬間轉移,彷彿所有的其他異獸都已消失不見,他的眼中就只剩下了正在珞宇手中不滿地哼哼着的小獸。他衝著珞宇招了招手,示意他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