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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南一見花青染神色慎重,又抽出了一把會嗡鳴的斷劍,以為事情十分棘手,便靜立在一旁,等待結果,或者伺機而動。卻見花青染挨個人打量,最終竟提劍走向綠腰。曲南一眸光閃動,上前一步,想要瞧清楚花青染的用意。

綠腰感覺到花青染走了過來,一顆心提了起來,卻又在半路放下。她怕個屁?!她救了他,他卻恩將仇報,不但刺了自己一劍,用得還是自己的“三界”。這狗東西,她沒一伸手要了他的性命,已是恩典,還怎敢提劍……嗯,打住打住,再如此想下去,那“三界”又要震動了。

她還不想暴漏身份。必須低調行事。真格的,暴漏身份之後的麻煩,不用想就已經頭疼不已。再者,她丟了那麼重要的帕子,必須找回來。若她恢復身份命人去尋,一定會比自己一個人慢慢搜索來得快,但……說句掏心窩子的話,這麼多年,她為了湊齊祭品,也確實做了一些不得人心的事。這一路行來,惹出了不少人的恨意。若自己大張旗鼓的命人去尋帕子,只怕那帕子還沒等到自己的手,便被人踩爛嘍。對於這點,她是有自知之明的。怎麼,不信?不信你問問曲南一和花青染,或者白子戚,哪一個不是恨她不死?

綠腰心中暗恨花青染,卻知道眼前這一關必須要過,否則對自己以後的行事大為不利。她一邊深呼吸,一邊給自己催眠:花青染是美男子,花青染是美男子,花青染是美男子……抬頭,看向花青染,繼續在心裡念叨着:你瞧他的臉,想不想捏捏?你瞧他的唇,想不想親親?你瞧他的手,想不想摸摸?不想!不想?不想不行!必須想!

當花青染走到綠腰面前,忽見她抬起頭,如同盯着肉骨頭的餓狗般,睜着一大一小兩隻眼睛,狠狠地望向自己。那表情,要多猙獰就有多猙獰,要多猥瑣就有多猥瑣,要多噁心就有多噁心……

花青染真心被嚇了一跳,以為她就是女祭司易容的!待他剛要有所動作,卻見綠腰衝著自己憨憨傻傻地一笑,道:“花青染是美男子,真好看咧。”說著,竟伸手去摸他的手!

花青染的臉色變了,手腕一縮,躲開了綠腰的鹹魚手,同時揚起手中“三界”,繞着原先左手腕所處的位置,挽了個劍花。若綠腰執意要摸他的手,那她的手也就別想要了。當然,若她是女祭司,卻是可以逃過此劫,只不過,稍後會有更大的劫難在等着她。若她不是女祭司,留不留這隻手都沒有關係。去了,也罷。

花青染的動作十分快,連眨眼的功夫都不給人留。

曲南一觀察入微,在綠腰剛仰頭傻笑的時候,就知道要出變故,於是在花青染挽起劍花的前一秒,扯着綠腰後脖子處的衣領,將人往自己身邊一扯,戲謔道:“綠腰啊綠腰,昨個兒你瞪着一大一小兩隻眼睛含情脈脈地看着本官,這會兒怎麼就誇那花青染是個美男了?你這變心的速度,本官是拍馬莫及啊。”轉而對花青染道,“難得有人敢對你動手動腳,怎好去了這手腳?”

花青染盯着綠腰,不說話,眼中滿是審視。

綠腰生氣了,捂着手腕,嚷嚷道:“我還是要喜歡曲大人!花青染,太壞了,要剁我的手!”

花青染突然提劍,對着綠腰便砍了下去!

曲南一眸光一縮,想要動,卻突然意識到,花青染不會無的放矢,一定是有所懷疑。只是,這劍如此砍下來,綠腰不死也得受傷。

曲南一想:受傷就受傷吧。反正自己不會武功,想攔也攔不住。再者,他對綠腰也有所懷疑。她到底是誰,從哪裡流浪至六合縣,這瘋瘋傻傻的樣子,到底還記得多少往事?或者,一切都是假象?

劍起劍落只在瞬間,曲南一的萬般想法其實也不過是彈指間,唯獨覺得時間有些長的是綠腰。躲不躲,是個問題。往哪裡躲,還是個問題。所幸,她素來思維敏捷,臨危不亂,既然花青染有意試自己,那就讓他試好嘍。大不了,留下一句,此仇不報非你祖奶奶!

綠腰打定主意——躲!

但要躲得有技巧,不能躲得太快,也不能完全不躲。於是,她突然乍起,就像一隻蝙蝠那樣,啪嘰一聲拍在了曲南一的身上,四肢並用,緊緊抱住!隨即,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慘叫:“啊!!!”

花青染收回劍,靜靜而立。

時間彷彿靜止了。一種液體,由綠腰的後背划出,滴落到地上,發出啪地一聲。緊接着,一聲接着一聲,就仿若是生命的盡頭,人類哭喊的淚滴。

突然,啪嚓一聲,什麼東西由綠腰的後背破體而出,直接撲到地上,濕了曲南一的腳面。

紅袖突然瞪大了眼睛,一屁股跌坐在地,捂着臉,撕心裂肺地尖叫道:“殺人啦!殺人啦!殺人啦!”

曲南一拍了拍自己的耳朵,感覺整個世界都在不停地嗡嗡着,嗡嗡得他腦子發脹。

唐悠在綠腰身上和地上來回地掃視了兩眼後,這才拍着胸口,狠狠地噓了一口氣,道:“嚇死我了,還以為花哥哥要砍綠腰呢。”

綠腰從曲南一的身上蹦下來,摸了摸背在自己肩膀上的水袋,又摸了摸濕透的後背衣衫,瞪了花青染一眼,直愣愣地說:“娘說了,不能隨便砍人!你這樣,不對!得陪!”

花青染盯着綠腰看了半晌,見她眸中怒火中燒,但“三界”卻始終不曾嗡鳴,便以為自己多心了。看來,剛才那女祭司就在附近不遠處,可能正在悄然窺探着自己。如此鬼祟,一定有所圖謀!花青染禁不住想起當日醒來後,她對自己言語戲弄的樣子,心中真是恨極!

花青染後退一步,對着綠腰斂衽一禮,那樣子簡直就是儒生典範,與剛才揮劍就砍完全不能相提並論。

綠腰暗道:花青染啊花青染,你還真是披着人皮的魔。瞧着謙卑有禮的皮向下,到底藏在一個怎樣的靈魂?

唐悠見花青染給綠腰一個奴婢行此大禮,只覺得一顆心跳得越發歡實,如此一個人間絕色,卻能一視同仁,實乃大愛啊!在唐悠的想法里,綠腰應該是感動的。可是,她不是綠腰,所以壓根就沒想到,綠腰竟然挺了挺胸膛,牛氣哄哄地對花青染道:“你做揖的動作不標準,一看就知道沒誠意。”

花青染微愣,隨即如同一個好學生似的問道:“如何才標準?”

綠腰遙指集市,一副嬌憨的模樣,認真道:“喏,那裡有隻猴兒,為討上一個銅板,做揖做得可真誠、可好看啦。”

花青染用那雙寒星般的眸子,望着綠腰,無語。

綠腰立刻捂住荷包,吼道道:“你幹什麼?!想搶我銅板嗎?!你連做揖都不會,我是不會給你銅板的!”

唐悠見綠腰鬧騰上了,忙出來打圓場:“我給,我給……”說著,還從兜里掏出一塊銀子,遞向了花青染。

綠腰發誓,她眼瞧着花青染的臉變黑了。

綠腰看向唐悠,暗道:配合得不錯!記你一功。

遞出銀子後,唐悠也意識到自己魯莽了。她訕訕地收回銀子,尷尬地笑了笑。

綠腰衝著花青染伸出手,橫道:“賠我衣服!”

花青染見綠腰執意要讓自己賠償,便伸手在袖兜里摸了摸,摸了又摸,好么,他又沒帶銀兩出來。

花青染用那清風朗月般的聲音,說道:“先欠着。”

綠腰示意花青染去跟唐悠要。

花青染挺想一巴掌拍死綠腰,但他忍住了。再次搖頭,道:“欠着。”

綠腰點頭,表示同意。

所有人都覺得這一幕怎麼就那麼詭異呢?卻又講不出詭異在哪裡。總之,看得人心裡毛愣愣的。

曲南一略一沉吟,拍了拍綠腰的肩膀,問:“你還記得你娘是誰?”

綠腰理張嘴吼道:“你傻啊?!你不記得你娘是誰?!”

曲南一的臉色一僵,似是想到了令他痛苦的事,好半晌才笑道:“那你說說,你娘是誰?”

綠腰理直氣壯地回道:“娘就是娘!”然後用看弱智的目光看着曲南一,讓他明白,連娘是娘都不懂的人,智商絕對堪憂。

曲南一被氣笑了,抬手隔空點了點綠腰的鼻子,道:“瞧你個壞心眼的東西。剛才青染提劍便砍,你怎還知道躲到本官懷裡?”

綠腰眯眼笑道:“你好笨啊。這都不知道?我不都說過,要喜歡你嗎?當然是一塊活着,一塊死啦。”

曲南一不笑了,覺得自己又有種被雷劈中的感覺,好生恐怖啊!他勸道:“你可以不用那麼認真執着,小女子口出狂言很正常,本官不會與你計較。你且……安心的去喜歡別人吧。本官,受之有愧啊。”說著,暗示綠腰看花青染。

花青染不願瞧二人互動,十分淡定地轉回身,就要往轎子你鑽。

曲南一忙叫道:“哎哎哎,青染,你這是要做什麼去?不是說好陪我辦案嗎?”

花青染淡淡道:“青染不才,還以為南一是讓青染陪着打情罵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