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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顏返回到客棧,把馬送回到馬廄,一轉身,看見封雲起就斜倚在門口,看着她。

他說:“第一次見你,也是在客棧。那時……你是綠腰,丑得人神共憤。我站在窗前喝問是誰,你在院子里回了聲你祖奶奶。”唇角勾起,苦澀一笑,“若我那時追上你,多好。”

胡顏走向封雲起,道:“若你那時追上我,也不會喜歡我,只會打我。就像……你為封雲喜做過得那般。”她從封雲起身邊走過,“還有,那不是我們第一次見面。”

封雲起一把攥住胡顏的手。

胡顏冷着臉,看向封雲起。

封雲起問:“第一次,是何時?”

胡顏見封雲起無比認真,便回道:“在街上。你鮮衣怒馬,來追封雲喜;我丑露不堪,仰望着你。”思緒划到第一次見到封雲起的時候。那時候,他桀驁不馴、放蕩不羈、狂傲到不可一世,這裡面雖有假象,卻也有一部分是他真實的性格。她仰望着他,看着他耳朵上的那顆硃砂痣,一顆心顫抖得不成樣子。隔世相見,道不盡的相思百轉。

往事一幕幕,襲上心頭,綻開一朵朵不同味道的花。不都是甜美,也不都是苦澀。

封雲起道:“想喝一些酒嗎?”

胡顏嗤笑道:“和你?”她從來不覺得,他和封雲起之間的交情,還能夠坐下來像情人一般喝幾杯酒,撿撿情趣那種東西。

封雲起眸光沉沉,認真道:“對,和我。”

胡顏直言道:“不想。”言罷,一把甩開封雲起的手,往客房裡走。

封雲起拎着放在腳邊的酒罈子,拍開泥封,道:“一直不覺得你是個膽小的女人。”

胡顏頭也不回地道:“激將法對我沒用。”

封雲起道:“你是怕自己酒後亂性,對我做出不能控制之事?”

胡顏哈哈一笑,回過頭,看向封雲起,道:“封雲起,你的腦子是出了問題嗎?”

封雲起揚了揚手中酒罈子,微揚下巴,道:“來喝。”

那表情,那語氣,就像在說“來戰”。

胡顏露出厭惡的神情。

封雲起有些受傷,卻裝作不在意的樣子,模凌兩可地道:“你知道,我總有辦法找你喝酒的。”

胡顏的心裡惱羞成怒,面上卻繃著,直接飛身躍上房檐,道:“你最好準備了下酒菜。”

封雲起將酒罈子拋給胡顏,道:“接着!”

胡顏接住酒罈子,坐下。

封雲起鑽進廚房,用大碗裝了一些鹵肉,躍上房檐,坐在胡顏身邊。

胡顏捧着酒罈子灌了一口酒,道:“酒不錯,你從哪兒搞到的?”

封雲起道:“下午去見了一位故友,他送的。”

胡顏道:“還以為你順手牽羊呢。”

封雲起的唇角勾了勾,道:“我若出手,定要牽頭大羊。”

胡顏不置可否,又喝了一口酒。

封雲起將大碗遞給胡顏,道:“烈酒傷胃。先吃兩口。”

胡顏掃了封雲起兩眼後,用手抓起一塊肉,送入口中,咀嚼着咽下。

封雲起笑了,一伸手,從胡顏手中抓過酒罈子,仰頭豪飲了兩口,道了聲:“痛快!”

胡顏又吃了一口肉,點了點頭,道:“還真有些餓了。”

封雲起將酒罈子遞給胡顏,胡顏喝兩口,又給了封雲起。

晚風卷着酒香,在二人周身回蕩,有些醉人。

胡顏喝光最後一口酒,晃了晃酒罈子,道:“你那故人太小氣,只送了一罈子。”

封雲起眸光灼灼,順着胡顏的話道:“是啊,不夠大方。”

胡顏呵呵一笑,一揚手,將酒罈子扔到一棵大樹的樹杈上,道:“給鳥兒當個窩吧。”言罷,就要起身離開。

封雲起卻一把攥住胡顏的手腕,道:“自從大婚之夜你我分開,便不曾好生對飲過。”

胡顏的臉一沉,道:“再說這些無意!”

封雲起垂下眼瞼,收緊手指,指尖竟在微微顫抖。他想用力攥緊胡顏,將她整個人揉進身體里去,卻唯恐自己魯莽,傷了她。

胡顏掙了掙,封雲起立刻用力攥緊。他抬起頭,看向胡顏,滿眼的痛苦,沙啞道:“獸獸,我……錯了。別樣子對我。”

那一聲錯了,她也曾等過,卻是在很久以前。如今這聲錯了,雖讓她的心被刺痛,卻少了幾分期待的感動。不同的時間,不同的意義,不同的等待,不同的結果……

胡顏微微轉開頭,道:“封雲起,你我之間沒有什麼對不起。”

封雲起一用力,直接將胡顏抱進懷裡,緊緊攬着她的腰肢,盯着她的眼睛道,正色道:“我沒有讓狼去咬你,我只是將你引出來,想要帶你離開而已!你跌落斷崖,我撕心裂肺,不顧一切跳下尋你。我不知你咬斷了舌頭,不能說話,只想着你若解釋,我一定會聽。哪怕……你騙我,我也會信。”

胡顏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乾脆沉默。

封雲起苦澀道:“你不信我?”

胡顏道:“若我信,那些傷痛可能減少半分?”

封雲起的眸子顫抖,卑微地道:“你若氣,可打我、罵我,將我扔下斷崖,我甘之如飴。獸獸,別對我如此冷漠。”

胡顏想說些什麼,卻不知應該如何去說。語言在某些時候,變得微不足道。

封雲起見胡顏的態度有所緩和,以為彼此之間有了希望。他情動,竟吻向那朝思暮想的柔唇。

胡顏一巴掌揮出,在封雲起的臉上拍出一個五指山。那聲音,真響。

封雲起的唇角被打破,緩緩流下一行鮮血。

他放開胡顏,用大拇指擦掉唇上的血跡,道:“以前從沒想過,自己會被女子打臉。”

胡顏挑眉看向封雲起。

封雲起勾唇一笑,看向胡顏,道:“被你打了不止一次,雖沒有習慣,卻心生歡喜。”

胡顏微微皺眉。

封雲起伸手,撫摸了一下胡顏的臉頰,道:“比起你對我的冷漠,這巴掌倒顯得熱情許多。”

胡顏掃開封雲起的手,嘲諷道:“大將軍還真是賤人秉性,不打不舒服。”

封雲起垂眸一笑,道:“以往也沒想過,自己被罵會如此開心。”

胡顏的嘴角抽搐兩下,徹底無語了。這人將打罵都當成了令人喜悅的事兒,着實不好對付啊。看來,唯有冷漠才是王道。

封雲起道:“我年少離家,因機緣巧合救了天家兩次,他將兵馬交給我,我憑着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勁兒,屢立戰功,最終成為了大將軍。你說功高蓋主也好,被人離間也罷,我遭天家忌憚,心有不平,於是假死脫身。我少年得志,只認不凡,直到遇見你,屢次讓我受挫,卻漸漸心生歡喜。大婚之夜,我遭親人背叛,才得知,自己竟不是封家人。”

胡顏的眸子顫了一下。封雲起竟不是封家人?!

封雲起繼續道:“你為我身受重傷,我暗自發誓,此生絕不負你。”自嘲地一笑,“終是着了紅蓮妖物的道兒,害你傷心,棄我而去。”搓了搓手,“獸獸,我自命不凡,實則卻是一個蠢人。所謂情生智隔,說得定是我這種人。我為了氣你,做了很多蠢事。現在想來,真是自己在作死,怨不得別人。”伸手,將胡顏的小手揉進掌心,認真道,“獸獸,我這一生只有你這一位妻,除了你,不會有其他女人,也沒有其他女人。無論你是否原諒我,我都會伴你左右,直到你肯回頭,看看我。”

胡顏不可否認,封雲起的霸道和深情,是一記*。只不過,這些已經不足以打動她。人心最是貪婪,她也不例外。燕凡塵的感情濃烈而痴纏,司韶的守護年年如一,這些厚重的深情,將胡顏的胃口喂刁了。尤其是在,她決定捨棄封雲起之後,那扇心門不再容易開啟。

面對胡顏的沉默,封雲起感覺到了窒息,一種無法再擁有的恐懼,由脊椎一節節爬滿了四肢百骸。不能放手,無論如何都不能放手。唯有這句話,能給自己一個希望。唯有堅持,可以成為自己的信仰。

封雲起不敢使勁兒攥胡顏,卻將自己綳得如同滿弓。他低下頭,在胡顏的手指上落下一吻,沙啞道:“你若喜歡,我……我也可以成為你的小哥哥。”這話,說得何其艱難。他愛得如此卑微,寧願將自己當成一個替代品,只求她回眸一顧。

然而,胡顏的小哥哥是無可替代的。她聽封雲起此言,沒有感動,只有憤怒。就好像,一個完美的世界,被一幅畫卷替代。儘管看起來一摸一樣,卻是糊弄了她最真實的感情。胡顏一把抽回手,蹭地站起身,冷言道:“我的小哥哥,無人可替代。收起你的妄想,離我遠些!”言罷,竟是向下躍去。

封雲起一番掏心掏肺的表白,換來得確實絕情絕義。如何能接受?他一起身,攔住胡顏的腰肢,將她整個人按在了房檐上。他心中的惡魔已然蘇醒,一雙眼睛瞬間變成全黑。那種黑,沒有任何過渡,沉得好似深淵,深到令人絕望;那種黒,好似可以毀滅一切,有着讓人粉身碎骨的力量。何其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