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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鶴樓前,徐小刀帶了兩柄劍,背上背一柄,乃是楊二瘦的劍,懷中抱着一柄破劍,是楊二瘦在黃鶴樓下的鐵匠鋪給他挑的一柄破劍。

在場之人,徐傑,襲予,种師道,何霽月。

徐小刀的對手,段劍飛。

人力有高低,從來不假。

种師道從來少言寡語,种師道等着去徐家鎮,等着與徐老八一戰,至於年節喜慶的事情,他一點都不在乎。

黃鶴樓里,觀眾不多,星星點點幾人靠在窗戶邊,看着樓下似乎有江湖人要打架鬥毆,稍稍有一些興緻。

段劍飛打量着徐小刀,一個十五歲的少年,並不高大,顯得有一些瘦小,更顯出一些稚嫩。段劍飛知道自己的對手是個不滿十五歲的少年,但是段劍飛如何也沒有想到這個十五歲的少年是這般的模樣,段劍飛與之相比,看起來就像是大人欺負小孩一樣。

襲予滿臉的擔心,擔心徐小刀打不過這個看起來氣度稍可,人高馬大的段劍飛。

襲予心中,徐小刀連自己都打不過,哪裡打得過這般的江湖人?

种師道平淡問道:“斷天劍?”

徐傑點頭。

种師道又道:“稍顯託大。”

徐傑知道种師道是在說他託大,而不是說段劍飛託大,但也只是笑而不語。

段劍飛看了看何霽月,開口說道:“霽月,我實在未想到劍仙楊二瘦的徒弟這麼小,若是知道這般,我也不會應下這場比斗。”

段劍飛是在解釋,段劍飛也顯得有些不好意思,怕人覺得他勝之不武,段劍飛心中雖然想要勝利,但是也要解釋一下自己並沒有欺負小孩的想法。

何霽月卻是看了一眼胸有成竹的徐傑,回頭答道:“打過再說。”

段劍飛這句話語聽到徐小刀耳中,讓徐小刀感覺自己受人輕慢了一般,少年心性,懷中的劍一拔,往段劍飛橫指而出,口中說道:“動手吧。”

段劍飛姿態也做了,開口便答:“小兄弟多多注意。”

一劍光寒,一往無前。

這是楊二瘦的劍道,也是徐小刀的劍道。

段劍飛看着襲來的劍光,眼神忽然一張,方才知曉這個少年,實在不可小覷。

徐小刀先行出招,也是段劍飛要在眾人面前保持自己的臉面,主要是要在何霽月面前保持自己的臉面。

徐小刀一劍襲來,段劍飛揮劍去擋,倒是不顯得如何吃力。只是段劍飛以為輪到自己進攻的時候,眼前的劍光連連閃爍。

徐小刀,沒有一招退路,眼神更是堅定無比,不在乎對手出任何招式,徐小刀用盡全身之力,持劍不斷進攻,不斷往前。

此時段劍飛才終於真正知曉這個少年的狠厲,這個少年有一股要殺人的氣勢。就如他開口問徐傑是不是要殺人一樣,就如他連什麼吳王都是開口要殺一樣。

興許未來的徐小刀,才是真正的殺神降世,比楊二瘦有過之而無不及。十幾歲的少年,正是樹立人生觀念的時候,興許也是楊二瘦與徐傑不該那麼去教他,不該在這個年紀教他動手要殺人。

武藝高低,是內力更重要?還是劍道更重要?是以劍道修鍊為重?還是以內力修鍊為重?

這個問題,許多人理論過,許多人親生試驗過,許多人糾纏了一輩子。甚至徐傑心中似乎記得從哪裡還聽過同一門派的劍氣之爭。

其實沒有定論,高低只在個人。

段劍飛與徐小刀,似乎就有一點劍氣之爭的意味。段劍飛內力修為顯然比徐小刀要強,徐小刀在劍道上的感悟卻比段劍飛要強。這一點,段劍飛自己深有感悟。

段劍飛的劍招,似乎從來都不能奏效,似乎毫無用武之地。若是朱斷天在此看到這般的場面,應該會對這個徒弟大失所望。

但是段劍飛的內力,總是能奏效,即便徐小刀勢在必得的一劍,也能被段劍飛看似無力的招式隔開。

一力降十會,這句話也有道理。但是這句話總要有許多前提才能真的顯得有道理。一力降十會,卻也降不住“十一會”、“十二會”。並非真的力大者必勝,否則發力技巧與打鬥技巧還有什麼意義?真的萬事都一力降十會了,勇武之心也就沒有意義了。

种師道看得有些驚訝,便是种師道也沒有想到徐小刀這麼一個瘦小的身軀里,竟然能爆發出這般的能量。

种師道性子直白,也就開口一語:“看來你並不託大,是我不懂。”

徐傑只是笑着點頭。

徐小刀的打法,能強悍到何種地步?

就如段劍飛中正平和一劍而來,想要逼退徐小刀,好讓自己重整旗鼓。

徐小刀卻是毫不後退與躲閃,而是讓自己在空中的身體,扭曲到一種變形的姿勢,用扭曲身體的辦法,保持自己的劍不後退,用扭曲身體的辦法,來盡量躲避襲來的劍。甚至那柄劍劃破了他的衣褲,徐小刀依舊還能讓自己的劍纏在段劍飛身上。

徐傑知道,這不是楊二瘦教的,更不是徐傑教的,也不是任何人教的。

徐小刀,是真正有殺心之人,動手就要殺人,而且是一心要殺人!

段劍飛見得這般的徐小刀,有些心虛了。

這是沒有真正走過江湖的段劍飛,朱斷天能讓段劍飛出門幾個月不回,就是想讓段劍飛自己走進江湖裡。但是段劍飛卻在那鳳池山住了一個多月。興許這也違背了朱斷天的初衷。

徐小刀經歷過穹窿山上的生死大戰,徐小刀親眼見到自己的師父與人搏命,死在眼前。徐小刀甚至一直覺得楊二瘦在天上看着自己,興許還覺得自己敢出劍殺人,師父在天上看着才不會失望。

這樣的徐小刀,也不是楊二瘦教導的初衷,楊二瘦的初衷只是想教導徐小刀要勇武,不能怯懦,要一往無前,不能瞻前顧後。奈何楊二瘦死得太早,這個徒弟的心態似乎完全走向了一個極端。

徐傑先前還是胸有成竹的笑意,此時不免有些擔憂,擔憂的不止是徐小刀殺了段劍飛,也擔憂段劍飛殺了徐小刀。因為徐小刀太過極端,太過偏執,太過行險。過剛易折,即便是搏命,也不是這個打法,搏命也是智慧在前,要知道怎麼搏命會讓敵死我活的幾率大。搏命的打法,往往也是心理戰,是想方設法讓別人不敢搏命。而不是真的上來就是要與人同歸於盡。人性,終歸是惜命的。

“小刀兒,不可殺人!”徐傑忍不住說出一語,不僅是提示徐小刀不能把段劍飛給殺了,也是讓徐小刀不能這麼打下去。

徐小刀渾然未覺,似乎打出了魔怔一般。

便看身形在空中再次極盡扭曲的徐小刀,還是手臂鮮血飛濺。

隨後一柄破劍直插段劍飛喉嚨而去,穩定,準確,狠辣。

段劍飛的劍刃之上,還沾染着徐小刀的鮮血,但是段劍飛的眼神皆是驚恐,腳步連連後退,如何也躲不過那就在自己喉嚨前面的劍尖。

种師道看得眉頭一皺!

一旁的徐傑,不遠的何霽月。兩人激射而出。

空中還有徐傑大喊:“不可殺人啊!”

若是有深仇大恨,倒也罷了。如今並無深仇大恨,南柳派與徐家鎮的關係也還相當不錯,段劍飛若是死在了徐小刀的劍下,還真不知如何與人交代。立馬就是一場腥風血雨在後,不知道要枉死多少人,徐家鎮必然也要損失無數,這就成了真正的江湖仇殺了。

不斷後退的段劍飛忽然摔倒在地,仰面趟了下去。

徐小刀手中的劍,凌空一轉,如跗骨之蛆,從上至下而來,依舊緊盯段劍飛的喉嚨而去。

段劍飛腦中一片空白,雙目一閉,還來不及思前想後,也來不及後悔或者念及太多。

但是段劍飛知道,自己大概是要死了!

徐傑已然躍來,距離卻還有十幾步,何霽月也救之不及。

來不及的徐傑,忽然大喊:“抬手轉身!”

腦中一片空白的段劍飛,聞言下意識轉身,抬起一隻手。

劍光插入段劍飛抬起的手掌,刺穿手掌,又插入了轉身之後聳起來的肩膀。

段劍飛還有那求生的本能,五指一柄,抓住了鋒利的劍身。

徐小刀下意識把劍一拔,第二劍已然又來。

此時,徐傑終於趕到,一柄刀橫着擋在了段劍飛身上。

還有何霽月的劍,也連忙去截徐小刀再來的一劍。

一場大戰終於落幕。

黃鶴樓上的幾個觀眾,還連連叫好喝彩。看熱鬧的自然不嫌事大,只覺得這些江湖人拚命,太有意思了。

襲予奔上頭前,從身上拿出金瘡葯,又取了布條,正在包紮徐小刀手臂上的傷口。

徐傑也在檢查着段劍飛的傷勢,手掌已然血肉模糊,骨頭都露在外面,肩膀倒是還好,劍傷深而不大,流血也並不多。

段劍飛強忍着疼痛慢慢站起,撿起掉落在一旁的劍,看了看徐傑,看了看何霽月,也看了看那個滿臉堅定的徐小刀。

隨即段劍飛開口一語:“山高水長,江湖再見!”

說完,段劍飛已然從低矮的蛇山飛躍而下。興許這一戰,對他的打擊實在太大了,無臉見人只是其一,也許更多的是把這個一直在羽翼之下成長的江湖高手打醒了。

江湖再見,段劍飛去江湖了!

徐小刀毫不在意自己手臂上的劍傷,只是一臉嚴肅抬頭看了看,興許他知道,楊二瘦應該就在天上看着自己。

襲予給徐小刀綁好了傷口,不言不語轉頭,直接往山路而下。

徐小刀此時才反應過來,連忙追了上去。口中忙問:“襲予,你怎麼生氣了?”

襲予當然生氣了!

生氣的是徐小刀那熟練的打不過與險象環生。

生氣徐小刀總是給她一個假象。

徐小刀忽然成了一個騙子。

所以,襲予並不回頭,只說一句:“你是個騙子!”

還在黃鶴樓下的徐傑,看了一眼身旁的何霽月,搖了搖頭。

何霽月忽然開口問了一句:“徐文遠,你是不是個騙子?”

徐傑搖搖頭答:“我怎麼會是個騙子呢?”

江湖白衣何霽月,直白一言:“你會不會娶我?”

徐傑被何霽月問得一愣,愣了又愣,絲毫沒有料到何霽月會問出這麼一語。興許也是徐傑沒有真正感受到二十歲的何霽月在鳳池山上的憂愁與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