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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裡,因為老張的出現,使得原本有些壓抑的氛圍稍顯溫煦了一些。

畢竟,

無論老道再稀里糊塗,不管周澤再意志堅定,

一直逗留在這家醫院裡,不停地去承受着各種各樣的意外,總會有那種排斥和低潮的情緒。

在這個時候見到一個熟人,感覺確實不錯。

“徐先生。”

老張對周澤微微點頭。

周澤閉上了眼,點點頭。

“老…………”老道差點喊出老張的名字,但還是忍住了。

“你們認識?”秦盛問道。

“嗯,好朋友,我們一起來三亞旅遊的。”

“哦,原來是…………”

秦盛的手機響了,

他拿起手機,接了電話,

“什麼?”

秦盛深吸一口氣,掛了電話,把筆錄簿遞給了老張,

“兄弟,手術室那邊出了狀況,我得去看一下,筆錄你看着幫我先做一下。”

這個時候,已經不再顧忌是否合規矩了。

秦盛離開了病房,老張上前把房門關上,這才轉身,以一種很不可思議地表情關切地問道:

“老闆,老道,你們這是怎麼了?”

“老張啊,別提咧,額在這兒住院快把命都住沒咧。”

老道彷彿見到了親人,他有一肚子的委屈需要傾訴。

“你怎麼來了?”周澤睜開眼問道。

“那個是我這具身體的老戰友,在酒店下面吃面正好碰到了,就一起過來了。”

“安不起讓你來的?”

老張聞言,愣了一下,沒回答,但也沒否認。

這會兒,若是安律師在這裡,肯定會一拍大腿,讚歎道:

“啊,老闆真不愧是老闆,果然,一眼就能瞧出是哪個王八蛋出的鬼主意!”

“我們沒什麼事兒,你趕緊走吧。”

這場對決,真的沒必要拉其他人進來,有自己和老道在就行了,要是自己和老道最後都搞不定,拉再多人過來都是送人頭的。

老張猶豫了一下,他還記得那晚回到酒店時安律師說的那個計劃。

甚至,這些天每天晚上冥想時,他都重複默念着那幾個字。

老張這輩子,哦不,是兩輩子都忠於職守,忠於人民,但這並不影響他去選擇為自己的朋友去犧牲自己。

事實上,在老張的心裡,這輩子,他算是借周澤的福,多活的;

如果能以自己的這條命,幫周澤和老道度過這場難關,他覺得值。

“老闆,我留下來幫忙照看一下吧,你們都這樣了,身邊沒個人照應着不合適。”

老闆很慘,躺病床上了。

老道是肉眼可見的更慘。

“回去吧,聽話。”

周澤沒打算在這件事上有絲毫的可商量餘地。

安律師想的那一茬,周老闆根本就沒想到,倒不是說周澤沒那麼聰明,根本原因還是在於周澤還真沒那種犧牲自己手下去換取利益的意識。

若是那些路人甲路人乙,領盒飯也就領盒飯了唄,也不在乎。

人都有個親疏有別,哪個領導身邊沒自己的親信圈子?

在老張沒光榮前,周澤就認識他了,那時候真覺得這個老刑警實在是太煩人了,整天似乎就想着讓自己去幫忙查案。

後來老張死了,嗯,死了後的老張能更加理所當然地來麻煩自己去查案了。

煩歸煩,但說實在的,周澤是真的拿老張當自己人的,一開始把他變成鬼差,可真沒想到過日後他能融合獬豸的分身;

純粹是站在一個普通人的思維角度上,

認為一個這麼優秀這麼好的一個警察,

就這麼沒了,

太可惜了。

這世上禍害遺千年的太多,總得在力所能及下為好人做點什麼。

“老闆,你們聞到沒有,好香啊。”

這時,坐在病床上的老道忽然嗅了嗅鼻子。

老張也用力嗅了嗅,有些疑惑道:“好像是有那麼一股子香味。”

“啥味兒啊,還挺好聞的,不是飯菜香吧。”

“檀香。”

周澤開口道。

“啥玩意兒,檀香,哪家病人這麼講究,在病房裡燒這玩意兒?”老道疑惑道。

老張則是明顯驚愕了一下,

和老道稀里糊塗地不同,

老張是清楚現在書屋到底面對着怎樣的一個對手的。

這檀香…………

香味,忽然越來越濃,沒有給你多少準備和適應的時間,似乎濃度一下子就提升到了一個可怕的基數。

這時候,你就彷彿是被丟入了香油罐子里,連呼吸都變得極為困難起來。

周澤緩緩地從病床上坐了起來,

午後的陽光從窗戶那邊撒照過來,

此時,

是那麼的明亮,

一朵朵金色的蓮花倒映開始在窗檯位置流轉,宛若神跡。

梵音,開始吟誦,不知從何處傳來,卻始終圍繞在你的耳邊。

若是有玄修此時恰好在這座醫院外面,可以通過法眼看見這整座醫院此時都被一層霞光所籠罩着,散發著神聖的光輝。

天上的雲,攢聚在一起,時而似人,時而似獸,卻都蕩漾着一種聖潔的姿態。

老張抿了抿嘴唇,下意識地坐到了周澤的床上。

怕?

當然怕。

吹牛時倒是可以說老子天不怕地不怕,

但當你知道即將要出現在你面前的人是誰時,

無論是再勇敢的人還是再窮凶極惡的人,

都不敢再信誓旦旦地強撐着說自己不怕的吧?

一些東西,

它早就流傳了千年,

它活在人們的日常話語之中,

它活在人們的生活習慣之中,

它活在人們的信仰之中;

周澤默默地拿出香煙,

給老道和老張都分別彈了一根,

而後自己也默默地點起。

遊戲,

要結束了么?

玩兒這麼久,大家都吃了這麼多的苦,看來,終究還是沒有挺過去啊。

吐出一口煙圈,

周澤的目光落在了老道身上。

剛剛那位當地刑警接了電話後好像說手術室出事兒了,

哦,

是了,

諦聽沒搶救過來是么?

其實,還是有僥倖的空間的,比如菩薩可能沒能確認自己等人的身份,又或者,菩薩的目標另有他人。

畢竟無論是這佛光撒照還是這瀰漫於空氣之中的濃郁檀香,針對的,是整個醫院,而不是針對的這個單獨的病房。

但不知道怎麼的,這會兒了,聞着這檀香味,周澤心裡真的連半點僥倖的心思都沒了。

剩下的,

只剩下即將要面對的坦然。

老道還在那裡不停地聳動着鼻子,

他沒辦法看見四周其餘的異象,只能聞着香。

周澤忽然不慌了,

雙手靠在後脖頸位置,就這麼靠在床上。

他真的很感興趣,

當菩薩走進來時,

末代,

該如何去面對他。

至於自己的安危以及鐵憨憨的安危,也沒什麼好擔心的了,擔心又不能幫忙化解危機。

眼下,

醫院上下,

心情焦躁不安的病人家屬在此時忽然心態平和了下來,

正承受着病痛折磨的病人們在這一刻好像也得到了安撫,

忙碌了一天的醫護人員們身上的疲憊也被清掃得七七八八,

佛光,

普照;

“吱呀…………”

門,

從外面被推開了。

病房裡的三人都把目光投過去,

老張身體已經開始抑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緊接着,

他意識到了一件極為嚴重的事兒,

自己要變成獬豸,要有用,得書屋那邊先把那個婦人給殺了才行,而安律師他們根本就不知道這裡現在正在發生的事情,所以…………

老張馬上拿出了手機,

他要通知安律師,

是時候了。

然而,

令人很尷尬的是,

手機顯示,無信號。

“鬼都會的把戲,別說佛了。”

周澤還以為老張打算打電話搬救兵,見老張看着手機屏幕發愣,忍不住調侃道。

“不是,老闆……”

老張有些六神無主了,這可如何是好?

老道則是有些好奇地盯着門口,可能覺得是醫生又來查房了吧。

周澤則是好整以暇地等着,到底是曾農夫三拳過的人了,事到臨頭,總不可能跌了自己的份兒。

病房的門,

被打開了,

房門觸碰到後面的牆壁時,

整個病房在此時像是直接拉伸了起來。

並不是很大的病房瞬間無垠起來。

地上,

鬱鬱蔥蔥,

周遭,

小橋流水,

天空,

萬里無雲,碧藍一片。

柔和的陽光暖暖的風,淡淡的梔子花香。

這或許,是為人類量身定做的世間樂土,一切的一切,都是自然中的自然,不帶絲毫雕琢的痕迹。

只是,

身下的病床還是在告訴三人,

這裡,

有問題。

“娘咧,醫院進鬼咧,老闆。”

老道驚呼道。

作為經常見到豬跑的老道,自然清楚此時的變化意味着什麼,不過,他的想象力,僅僅局限在鬼身上。

蒼穹之上,

在此時傳來了肅穆的聲音,

但這聲音卻不會讓人產生畏懼,

反而能夠讓人覺得無比親切,彷彿聲音的源頭,才是自己真正的歸宿。

“世人皆佛,則世間無佛;

世間無佛,則世人蹉跎;

佛無量,佛無涯,佛無相,

萬物萬法盡頭皆是佛。”

遠處,

溪水邊,

一名披着破舊袈裟的僧人正站在那兒,

面向周澤等人方向,

他的臉上,

金色的面具在陽光下,光澤流轉。

這一刻的壓力,

如山崩,如海嘯,

而三人所在的位置,

則宛若佛海之中的一葉扁舟,隨時都會被湮滅於其中。

小僧身上散發著平和的氣質,

宛若老友重逢,

雙手合什,

誠聲道:

“阿彌陀佛。”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