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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什麼禮物這麼神秘?”惠婷的眼睛處輕輕綁着一條紅布,她看不到周圍的一切,唯有緊緊的抓住程蘭的手跟着他的腳步,不過惠婷並沒有感覺到害怕,反而覺得有趣,浪漫。

“好了,現在請睜開你的眼睛。噹噹噹噹――”程蘭幫惠婷取下了頭上的紅布,把手搭在她的肩上,同時在耳旁溫柔的說著。

“天呀!”惠婷秀氣捂着嘴巴輕聲發出嘆息:“蘭,這就是你給我的驚喜嗎?”她抬起頭,眼裡含着淚水充滿了感動。

地上是數不清的玫瑰拼出的一個大大的心型,唯有最下方一朵淺黃的蘭花點綴其中。

程蘭走到那朵蘭花面前俯身拾起了它,又回到惠婷的身前,單膝跪下,手上捧着那朵蘭花。

“惠婷,母親說,君子如蘭,空谷幽香,故而給我取名為蘭。紅玫瑰,象徵我對你的愛,蘭花代表我自己。我的心裡滿滿都是你,只有一個小角落,留給我自己。現在我把自己送給你,請你收下它,好嗎?”

“收下它!”

“收下它!”

“收下它!”

不知何時,惠婷的好些同學居然出現在了這裡,還有一些同樣郊遊的人,成了一個圈,滿臉激動的鼓着掌喊着。

惠婷捂着嘴巴,拚命的不讓自己哭出聲音,眼淚卻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她手忙腳亂的擦了自己的眼淚,看着跪在眼前的程蘭那麼的堅定,就是自己夢中出現過的愛人。

惠婷伸手接過了那朵蘭花,輕輕地說了一聲“好!”

“你答應了?!”程蘭不敢置信的望着她,看惠婷再次點了點頭,才興奮的蹦了起來,大聲嚷着“她答應了!她答應了!天啊,我今天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她答應我啦!”

程蘭雙手握住惠婷的手,用力的親一下,認真的對她說:“以後的每一天我都會讓你比今天更幸福!謝謝你慧婷,我愛你!”

兩個人深情的相擁在一起,周圍一片掌聲歡呼聲,彷彿在為他們慶祝,誰都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的大樹下,一個十歲的女孩兒滿臉淚痕。

“這就是我的父親嗎?”女孩正是夕月,她小聲的問着。

趙時維拍了拍她的肩膀,給她無聲的安慰。

“他的心裏面從來沒有過我們母女兩個,甚至早就拋到了腦後,恐怕還希望我們從來沒有存在過。”霍然冷酷的說。

“娘!”夕月哭倒在霍然的懷裡,儘管霍然告訴過她父親的真面目,對一個從小聽着父親傳說的孩子來講,依然充滿了不少的幻想,可惜這個幻想在今天被打破了。她聽到了周圍那些學生們所說的“郎才女貌,都是單身”之類的話。

夕月轉身跑開了,趙時維有些頭疼,他最不擅長安慰哭泣的女孩兒了。霍然輕輕對他說“走吧!”

趙時維有些詫異:“你不打算現在就去揭穿他嗎?”

“人家正是開心的時候,現在過去太不懂禮貌了。”霍然淡淡的開口。

趙時維無語的默默鼻子。與霍然相識的越久,越發現那個淳樸老實的農婦不過是個假象,真正的她,強悍、獨立而驕傲,甚至有時候他會懷疑他們兩個到底誰才是男人。

“還不快點兒!”霍然催促他。

“真是越來越不客氣了。”趙時維小聲抱怨臉上卻不由自主帶着輕鬆的笑意。

求婚成功的程蘭這些天春風得意,只覺得太陽格外燦爛,花兒格外的清香。

“……程蘭?”程蘭剛踏出報社就聽到一個帶着濃重鄉音的女聲叫自己的名字,他的心中一個激靈,抬眼望去一個頭上包着破頭巾的女人站在不遠處期期艾艾的望着他。

“你,你就是程蘭對不對?”女人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膽怯的說:“我是謝梅啊!是你的――”

“閉嘴!你想害死我!”程蘭小聲的呵斥她,“跟我來!”

程蘭心裡翻江倒海,謝梅這個名字就是他心裡的一根刺。

最初,她是家裡的傭人,被他母親救活的乞丐;然後是他逃離家庭的工具;再後來成了需要給他錢的人。在外時間越久,他越明白,謝梅對他的含義,他越不想回家。直到現在已經十年過去了,他都忘了這個女人長什麼樣子,可是一聽到這個名字,心裡是非常的反感,噁心。

“你怎麼在到這裡來了?母親呢?”程蘭居高臨下的質問,甚至不屑去看她的臉,這樣的女人怎會是自己的妻子,這樣蒼老的,粗俗的。

謝梅從身後的破布包里取出一樣東西――正是婆婆的牌位。

“你走後的第三年,婆婆就已經沒了。她說不想影響你學習,就一直沒有,就不讓我告訴你――”

“啪!”還不等謝梅繼續說,一個耳光扇了過來。

“你就是這麼照顧我母親的?!虧她還救了你的命!”程蘭憤怒的望着她,心裡的愧疚幾乎壓垮了他,都怪謝梅!一定是她沒有好好的照顧母親!

“婆婆都是因為太想你了!”謝梅捂着臉,帶着哭腔說。

“還敢頂嘴?”程蘭怒火中燒,“三從四德你怎麼學的?”他再次揚起的手,又突然放下:“你我終究夫……相識一場。家裡的房子怎麼樣了?”

謝梅從破布包里翻出了十幾枚大洋,“我自己在家裡熬不過去了,就想來找你,房子被賣了,現在只剩下了這些。”

“什麼?!你居然把它賣了,那是我從小長大的地方,那是我們程家的祖宅!”程蘭低吼着喊道,他用力的喘着粗氣,一把從謝梅手裡奪過了大洋:“這就是我的家呀,我要把它好好的收起來!我的家只剩這些東西了。”

謝梅不敢反抗,只能看着他把大洋揣到了懷裡。

程蘭在這個無聲的角落裡走來走去,他終於下定了決心,這個女人本來就愚昧無知,沒什麼好擔心的。

“謝梅,你害死了我母親,本來我應該報警把你抓起來。”程蘭看都不看試圖辯解的謝梅一眼:“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我就只離婚算了。”

“離婚?不不,我不要離婚!離婚了我怎麼辦?”謝梅驚恐的睜大了眼睛:“別忘了是誰一直給你錢養着你,給你錢讓你讀書的,你不能這樣,你不能這麼狼心狗肺不講良心!”

程蘭惱羞成怒的抓住她的手,又彷彿沾上什麼髒東西一樣的一把甩開:“別忘了你一直是吃我家的住我家的!我告訴你,我走的時候母親好好的,不過短短的時間,母親就去世了,絕對是你謀財害命!你若是不肯聽,那咱們就去法庭上見!法庭,你知道是什麼嗎?那就是官,他抓的就是你這樣愚昧無知的村婦!”

“我聽,我聽!”謝梅無力的的只能認命。

程蘭心中得意,他就知道這樣無知愚昧的人,最怕的就是見官,何況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我倆自成親以來,近因分隔日久,自願協議離異並非勒筆,永遠脫離關係,嗣後男婚女嫁各聽自由,彼此不得干涉。雙方一切手續均理結清楚永無瓜葛……立此協議離異文約兩紙各執一張永遠存。”?落款為“民國二十四年三月七日立協議?離異人?程蘭?謝梅”

“二位,如無意見,簽字吧。”或許見多了夫妻分離,見證人格外的冷漠。

“孩子,還有孩子。”謝梅聽着見證人讀完,發覺漏掉了夕月,趕忙提醒,“程蘭,我現在身無分文,夕月跟着……”

“我知道你們母女情深,怎麼好讓你們分離再不相見?孩子就跟着你吧。”程蘭果斷的打斷謝梅,話里隱隱約約的暗示與威脅。

見證人八風不動的穩坐泰山,雖說收了男方的錢,但他也不會做得太明顯。

“好!”謝梅咬牙同意了。

簽完字後確認已經全部處理清楚,程蘭揚長而去。

“程蘭,你會後悔的,你一定會後悔的!”謝梅不甘得大聲喊道。

“嗤”程蘭覺得好笑極了,後悔?後悔沒有成為一個跟她一樣愚昧的農民嗎?

程蘭心中的枷鎖,終於徹底鬆開。他背負了將近十年的負擔,從今天起就消失不見了。

他,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