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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到這一次的情況和上一次不同,傅錦行沒有急着報警。

他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面色冷峻。

過了半小時,傅錦行連動都沒有動一下,渾身僵硬。

“何斯迦,要是你真的走了,就他媽別再回來了!”

須臾,他終於爆發,對着空氣大吼了一聲,卻絲毫沒有意識到,這句話其實是一個病句。

要是她真的走了,當然就不會再回來了。

不過,正在氣頭上的傅錦行根本就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與此同時,何斯迦一臉緊張地坐在一輛車上,開車人是蔣成詡的助理小劉。

她自然認識小劉,所以,當他打來電話,說蔣成詡也來了中海,派自己去接她,何斯迦完全沒有起疑。

她穿上外套,直接下樓,上了這輛車。

“小劉,成詡怎麼會忽然離開南平?不是說他”

發現小劉一路開往機場的方向,何斯迦有些焦急,憂心忡忡地問道。

小劉一邊開車,一邊無奈地回答道:“何小姐,不瞞你說,蔣先生最近被老爺子關起來了!他這一次是偷跑出來的,別怪我多嘴,你可千萬不要辜負他”

至於小劉後面說了什麼,何斯迦已經聽不太清楚了。

因為,她徹底愣住,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強烈的不安之中。

難道

難道蔣成詡要帶她一起走?

這個可怕的猜測令何斯迦臉色一變。

她忍不住催促小劉:“你快給他打電話!”

小劉搖頭:“不怕定位?哪裡敢用手機?別急,馬上就到了,蔣先生在機場等着你!”

說罷,他生怕何斯迦等不及似的,把油門踩到底,直奔機場。

何斯迦不得不坐穩,胸腔里卻好似擂鼓一樣,一顆心“砰砰”地跳個不停。

二十分鐘之後,小劉把車停在了航站樓前,催促何斯迦下車。

“何小姐,你進門以後往左走,蔣先生就在電梯旁等着你!我就不陪你進去了,萬一老爺子派人追來,我就帶他們在中海亂兜!”

小劉飛快地說道。

等何斯迦剛一下車,他就開車走了,顯然是害怕有人跟蹤。

風一吹,何斯迦竟然有了一種暈眩的感覺。

她勉強站穩,邁步走了進去。

小劉果然沒有騙自己,往左一拐,剛走了幾步,何斯迦就見到了蔣成詡。

他腳邊放着一個黑色的行李袋,下巴上的鬍子還沒有刮,整個人消瘦了一大圈,看上去令人心疼。

“成詡!”

何斯迦快步走過去,蔣成詡正神色緊張地觀察着四周,手裡拿着兩張登機牌。

一見到她,他明顯鬆了一口氣,張開雙臂。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撲進了他的懷裡。

“你怎麼來了?你家裡人知道嗎?”

何斯迦焦急地抬起頭,一臉擔憂地打量着蔣成詡。

她隱約猜到了,他一個人跑到中海,應該是鐵了心地要和自己一起走!

然而,天大地大,他們又能跑到哪裡去呢?

“肯定不能讓他們知道!斯迦,我們先到香港,然後轉機,去東歐那邊住一段時間,等風聲過了,再去北歐!你不是一直想看極光嗎?我答應過你,一定會陪你去!”

蔣成詡緊握着何斯迦的手,一邊說著,一邊拎起地上的行李袋。

不等她開回答,他就一把拉着她,向安檢口走去。

蔣成詡的話證實了何斯迦的猜測,他的確是要帶着自己私奔!

“等等,成詡!”

何斯迦跟在後面,手腕被他攥得生疼。

那裡還腫着,真是舊傷未愈,又添新傷。

她大喊了一聲,蔣成詡疑惑地轉過頭來,一臉不解地看着何斯迦:“怎麼了,斯迦?”

見她面露遲疑,他以為何斯迦在擔心今後的生活。

“放心,我在國外的銀行里有一筆積蓄,我爸不知道。雖然不太多,但也足夠我們生活幾年了,何況,我會賺錢的,別害怕。”

蔣成詡柔聲說道,衝著何斯迦微微一笑。

她緩慢地搖頭:“不是。”

他頓了頓,臉上閃過一絲愧疚:“斯迦,津津還太小了,我暫時不能帶他走。不過,你放心,萍姐會好好照顧他的”

情況特殊,如果蔣成詡再帶上津津這個小拖油瓶,他甚至未必逃得出來。

何斯迦再次搖頭:“不,不是津津。成詡,我不能和你走。”

蔣成詡一下子瞪大了雙眼,眼睛裡充滿了難以置信。

他費盡千辛萬苦,才從家裡脫身,就是準備帶她一起遠走高飛。

蔣成詡已經想好了,只要在國外熬上一兩年,等事情塵埃落定了,父母就不會再固執己見。

到時候,他們就可以再回南平,和津津一家團聚。

他畢竟是蔣家唯一的兒子,就算老爺子再生氣,也不會真的把他怎麼樣。

“為什麼?”

經過最初的震驚,蔣成詡也反應過來了:“你不想和我一起走?”

何斯迦深深地凝視着他的雙眼:“我不能走,你也不能走,你是蔣家的繼承人,你走了,蔣家怎麼辦?”

他想也不想地反駁道:“我要是不走,就得和孟家嫻結婚了!你知不知道,這些天我究竟是怎麼過的,所有人都在逼我!”

其實,她早就聽說了,老爺子將蔣成詡軟禁在家裡,逼他娶一位老友的女兒。

兩家門當戶對,又知根知底,長輩們早有撮合的意思。

甚至,何斯迦還曾見過孟家嫻的照片,知道那是一個美麗嫻靜的女人,的確有當家主母的風範。

她才是蔣家父母眼中最合適的兒媳人選。

“我知道,你受苦了。”

何斯迦走了過去,伸出一隻手,輕撫着蔣成詡的臉頰,柔聲說道:“所以,我更不能跟你走。你要是走了,不僅會讓你父母擔心,更會得罪孟家。孟家和蔣家雖然一貫交好,可商場上沒有永遠的朋友,一旦他們遷怒於你,就會狠狠報復。”

她沒有誇大其詞。

更可怕的是,他們兩家所做的生意還有着高度的重合。

萬一孟家有意報復,趁着蔣家沒人坐鎮,一片混亂,吞掉原本屬於蔣家的市場份額,也未嘗可知。

“我不管!我已經退讓太多次了!我”

蔣成詡一把抓住了何斯迦的手,瞠大雙目,痛苦地低吼道。

他太矛盾了。

想帶她走,又知道她說的都是真的。

“如果我今天和你走了,早晚有一天,我們兩個人都會後悔。你會責怪我破壞了你的前途,我會怨恨你讓我背負罵名。一旦生活中有了磕磕碰碰,我們都會替自己感到不值,認為自己付出了太多。”

何斯迦眼眶泛紅,一點點地抽出了自己的手。

她不是沒有想過一走了之。

可是,她不能。

蔣成詡就更不能了。

千百年以來,但凡是私奔的,能有幾個好下場?

一時的激情總要被柴米油鹽所磨滅,到時候,只剩下無休無止的埋怨,和悔恨。

“成詡,我們不是十幾歲的小孩了,”何斯迦低下了頭,隱忍多時的眼淚終於洶湧而出,一滴滴打在大理石地面上,“我的身體很想和你走,但我的腦子告訴我,這不行”

蔣成詡打斷她:“是不是因為傅錦行?他給你下了什麼葯,讓你這麼死心塌地地跟着他?斯迦,我對你不夠好嗎?我什麼都可以給你”

說完,他用力地捏緊了何斯迦的肩頭,拚命地搖着她,幾乎要把她給晃散架了。

疼痛令她咬緊了嘴唇,卻只能不停地搖頭:“不,不是那樣的就算沒有他,我也不會和你走!”

聽到這句話,蔣成詡終於頹然地鬆開了手。

他很失望,但不知道為什麼,又好像如釋重負。

也許,在蔣成詡的心中,他也沒有拿定主意。

“你說得對,其實我只是一個膽小鬼。”

靜默了片刻,蔣成詡自嘲地開口說道。

在等何斯迦的時候,他已經設想過無數種可能。

就像她說的,理智和情感,在不停地拔河。

她所擔心的那些事情,蔣成詡又怎麼會想不到呢?

“成詡,回去吧,接受孟小姐,接受我們各自的命運,這不是懦弱,反而是勇敢。”

何斯迦抬起頭來,用手背抹了抹眼睛,可眼淚怎麼都止不住。

對她而言,和蔣成詡告別,已經不僅僅是告別一段感情。

就好像是割裂一段人生。

“我會儘快想辦法,把津津接到中海,你結婚以後,也不方便再照顧他。”

想到孩子,何斯迦終於冷靜下來。

她不能再依賴蔣成詡了。

“好。”

猶豫許久,蔣成詡還是點了點頭。

兩個人相對無言,最後,還是何斯迦狠了狠心:“去改簽吧,回南平,其實你比我更清楚,我們都逃不掉的。”

她太了解他了,也太了解自己了。

蔣成詡默然轉身,走向不遠處的櫃檯,改簽航班。

何斯迦靜靜地站了幾秒鐘,然後,她轉過身,發瘋一樣地跑出航站樓。

她害怕自己要是不馬上離開,可能會反悔。

兩個人,兩張機票,說走就走,忘記眼前的一切紛紛擾擾

對她來說,同樣也是一種強烈的誘惑。

蔣成詡好像感應到了,猛地回頭,卻沒有再看見那個熟悉的背影。

何斯迦衝到門口,已經上了一輛出租車。

她飛快地報上了地址,用雙臂緊緊地抱着自己,剛止住的眼淚卻瘋了似的狂掉。

出租車司機看了她一眼,似乎早已見怪不怪。

機場這種地方,哪天不上演着分別和團聚?

他搖搖頭,打開電台,任由一首歌曲飄了出來——

“一直到現在,才突然明白,

我夢寐以求,是真愛和自由。

想帶上你私奔,奔向最遙遠城鎮;

想帶上你私奔,去做最幸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