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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錦行聽明白了。

只要傅智淵對這件事三緘其口,梅斕又不在了,就算傅錦添的說法再聳人聽聞,也沒有證據。

“我知道,你從小就對黃影母女耿耿於懷,認為他們搶走了自己的爸爸。不過,現在他們團聚了,其實也算是一件好事。”

傅智漢沉吟着,緩緩開口說道。

他的話,戳中了傅錦行埋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

“之前我一直以為,是我不夠好,才會讓他不喜歡我。後來我才明白,就算我做得再完美,他還是有理由想要疏遠我。”

深吸一口氣,傅錦行露出了輕鬆的表情。

“這樣也好,他們畢竟才是一家人。”

他如釋重負地說道。

如果傅智淵不走,傅錦行還真的不知道自己以後要怎麼面對他。

當爸爸?當伯伯?

無論哪一種,都很尷尬,好像都不太適合。

“你是我的兒子,我當然要在活着的時候,幫你解決一切能夠解決的麻煩。你現在也是做爸爸的人了,我想,你應該能夠明白我的心情。真想為子女好,就要為子女謀算得長遠一些,不要只盯着眼前的利益……”

說著說著,傅智漢再一次重重地咳嗽起來。

他用一隻手捂着嘴,彎下腰,好半天都沒有重新坐回去。

站在旁邊的工作人員急忙上前,扶起了傅智漢。

傅智漢勉強抬起頭,用另一隻手向傅錦行揮了揮,示意讓他先走。

“你怎麼了……”

傅錦行大驚失色,也站了起來,隔着透明玻璃,一臉擔憂地看向對面。

他看得清楚,從傅智漢的指縫裡隱約可以見到紅色。

“會面結束了,你可以走了。”

工作人員的聲音傳來,很快,他們攙扶着傅智漢離開了,只剩下傅錦行一個人站在原地。

他愣怔着,看着傅智漢的身影從視線里消失。

不知道為什麼,傅錦行有一種再也見不到他的感覺。

他張了張嘴,想要喊一句什麼,只是喉嚨乾乾的,發不出任何聲音。

自從知道傅智漢才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傅錦行就對這一真相感到無比抗拒。

至於承認和他的關係,親口喊他一聲“爸爸”,那更是天方夜譚,想都不用想的事情了。

然而,剛才和傅智漢的半小時談話里,傅錦行卻忽然覺得,他對這個男人的了解還是太少太少。

自己以後還有機會,試着去了解他嗎?

他不知道。

傅錦行帶着一種悵然若失的心情,回到了醫院。

病房裡,何斯迦才陪着醒醒玩,津津坐在一旁寫作業,遇到不懂的,就把題目讀出來。

這樣一幅歲月靜好的畫面,令傅錦行忍不住微微濕了眼眶。

“哎,爸爸回來了!”

何斯迦一回頭,就看見傅錦行靠在門邊,臉色有些異樣。

她舉着醒醒的小手,向他揮了揮:“醒醒在跟爸爸問好呢,來,爸爸!”

津津剛好把作業的最後一道題寫完,本子一扣,他也立即朝着傅錦行飛撲了過去。

“老爸!”

他仰起頭,好奇地問道:“你幹嘛去了?我給駱阿姨打電話,她說你早就離開公司了。”

這小傢伙,還學會查崗了。

“去看一個長輩,找我有事?”

傅錦行笑着揉了揉津津的小腦袋,時間真快,一晃眼,連當年的小肉球都已經長成這麼大了。

“妹妹想你了唄。”

津津吐了吐舌頭,一臉古靈精怪地說道。

明明是他想爸爸了,卻非要搬出妹妹,真是一個口是心非的傢伙。

嗯,果然像他。

想到這裡,傅錦行用力將津津抱了起來,大笑道:“哦,妹妹想我了,你不想我?”

津津興奮地大叫,揮着兩條手臂,感覺自己快要飛起來了。

這段時間,因為醒醒的病情,家裡的氣氛一直都是比較壓抑。

孩子雖然小,卻學會了察言觀色,津津知道爸爸和媽媽都在為了妹妹的身體而到處奔走,所以盡量不去打擾他們。

如今難得地和傅錦行親近起來,他高興得不行。

“當然想!”

津津的小臉激動得都紅了,被何斯迦抱在懷中的醒醒似乎也受到了感染,咯咯地笑着,兩腿亂蹬,她都快要抱不住了。

玩了半天,傅錦行的額頭上都出汗了。

津津已經是小學生了,把他舉在半空中,對於曾經受過槍傷的傅錦行來說,並不像過去那麼容易。

“乖,讓爸爸休息一下。”

何斯迦看出了傅錦行的吃力,連忙對津津說道。

“嗯,我去看妹妹!”

津津連忙從傅錦行的身上爬了下來,屁顛屁顛地跑到小床邊,拿着玩具,跟醒醒玩起來。

醒醒根本就不會說話,但每次都能跟哥哥對話半天,咿咿呀呀,兩個人聊得不亦樂乎。

“擦擦汗。”

何斯迦拿了一條毛巾,遞給傅錦行。

回頭看了一眼兩個孩子,她又小聲問道:“你去哪裡了?”

他手上一頓,還是誠實地回答道:“看守所。”

一說這三個字,何斯迦頓時就明白了。

“他怎麼樣了?同意了嗎?”

傅錦行之前跟她說過,想要讓律師去辦理傅智漢的取保候審,讓他回家休養。

如果傅智漢真的能夠挺到上庭,無論判決結果是什麼,到時候都可以申請保外就醫。

“不同意,還讓我以後都不要去了。”

傅錦行有些挫敗地說道。

“我們還是尊重他自己的選擇吧。倒是你三嬸那邊,我過兩天要去看一下,聽說她已經搬到侄女那邊去住了,估計對於以後的生活也有妥善安排。”

伸手抱住傅錦行的肩膀,何斯迦小聲說道。

有些事情,更適合由女人出面,她自然是當仁不讓的。

“好,辛苦你了。”

傅錦行握着何斯迦的手,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臨睡之前,他把自己今天和傅智漢的對話逐一說給了何斯迦聽。

兩個人頭挨着頭,靠在一起,就像是任何一對尋常夫妻那樣,在靜謐的夜裡,說著知心話。

“你還恨他嗎?”

聽完之後,何斯迦小聲地問道。

良久,傅錦行才遲疑道:“我……我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

“沒關係,不用刻意去想,反正時間總會給我們一個最好的答案。”

何斯迦扭頭在傅錦行的額頭上印下輕輕的一吻。

不管到了什麼時候,她都相信他,支持他的每一個決定。

凌晨兩點多,兩個人被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給吵醒了。

傅錦行摸索着,打開燈,看見是自己的手機在響。

他看了一眼號碼,是陌生號碼。

但是在這種時候打來的電話,多半很重要。

略一猶豫,傅錦行還是接了起來:“喂?”

“傅先生,傅老先生剛剛被送往人民醫院,情況不太好,請你做好心理準備……”

不等那邊說完,傅錦行就一把掀開被子,直接坐了起來。

“我馬上就到!”

他起身就要往外沖。

走了兩步,傅錦行才停下,意識到自己還沒有穿衣服。

一回頭,何斯迦也已經起來了,只見她飛快地拿起衣服,一件一件地遞給傅錦行。

“快穿上,別著涼了,我跟你一起去。”

兩個人用最快的速度出門,匆匆趕到了醫院。

經過一番詢問,傅錦行才知道,他離開看守所的時候,傅智漢的情況就已經不太好了。

但他堅持不肯去醫院,甚至還跟看守所的工作人員發了好大的脾氣,拒絕治療。

到了後半夜,值班人員發現傅智漢已經陷入休克,連忙將他送到了醫院。

“不是我們不肯送他來醫院,實在是他自己不同意,我們也不敢硬來,畢竟涉及個人意願。”

工作人員解釋道。

傅錦行點點頭,態度冷靜:“我知道,這的確是他的做事風格,我們家屬也不會把責任推到你們的身上。”

聽他這麼一說,幾個工作人員都鬆了一口氣。

很快,醫生出來了。

“家屬做好心理準備,最好儘快把病人的家人都叫來,抓緊時間進行告別吧。”

醫生面色凝重地說道。

傅錦行一愣。

這麼快?

他以為,傅智漢還能拖上兩三個月的。

“不能再搶救一下了嗎?”

獃獃地看着醫生,傅錦行啞聲問道。

“根據病人的情況,我推測他之前已經停葯一段時間了,所以惡化得非常快。”

醫生的話,又是令傅錦行和何斯迦吃了一驚。

原來,傅智漢私下裡給自己停了葯,怪不得他的情況惡化得如此迅速,連幾個月都撐不下去了。

“我知道了,謝謝你。”

傅錦行走到一旁,掏出手機,緊緊地握在手裡。

“麻煩你們盡量拖一拖時間,家裡人多,趕過來的話,也需要一點時間。”

何斯迦對醫生說道,然後,她走到了傅錦行的身邊。

抽走他的手機,她輕聲開口:“你去坐一下,我來打電話。”

這種時候,何斯迦覺得,傅錦行最需要的是一個人先冷靜冷靜,而不是面對整個家族。

傅智漢在傅家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他之前出事,已經掀起了一場大混亂。

要是聽說了,他現在已經到了彌留之際,那些人還不知道要怎麼鬧騰。

只不過,他們是真傷心還是假傷心,就不知道了。

傅錦行沒有說話,何斯迦拿過了手機,走到角落裡,通知家人。

其實,她也不需要挨個通知,只要把電話打到傅智澤和幾個主要的堂叔堂伯那裡,消息也就傳得差不多了。

“都通知好了。”

何斯迦回到傅錦行的身邊,發現他的肩膀在微微顫抖。

從梅斕到傅智漢,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他接連失去了兩個至親,想必一定是痛徹心扉吧。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