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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處長家的飯桌上放着一個手提袋,是鄭玉成在跳廣場舞的時候其中某個老大爺給的,這種事有很多次了,是那些人藉著鄭玉成的手給林處長送禮,這樣比較安全。

有手提袋在桌子上的時候,林夫人總能多吃碗米飯,手提袋裡的錢要比老乾媽更下飯是無疑的。

鄭玉成不知道自己那個寶爺的名號如今響亮到了什麼程度,此時的他正一臉愁容的端着米飯,依舊是坐在陽台,瞅着狗狗碗里的肉骨頭。

即便不吃飯,鄭玉成也會經常報復性的瞅着狗狗的碗,累它多叫幾聲,誰讓它吃的比自己吃的好。

今天沒有心情吃飯,因為老師說了,馬上就是校會,屆時每個孩子的家長都必須到場。而明天就要先在班裡開家長會,老師有交待,家長務必參加。

林夫人把碗筷朝着桌子上一摔,說道:“老林,你也已經升了,趕緊讓他滾蛋。七歲八歲討狗嫌,我是見到他就頭疼,他在咱們家一天,我這一天就吃不下飯。”

林夕嘟着嘴巴,眼珠子里含着淚花望着陽台里的轉寶,她不知道媽媽為什麼那麼討厭他,又想起在此之前自己和父親聊的話,頓時又內疚起來。

林處長把喜悅的小酒砸吧完,酒杯翻過來朝着桌子上一蓋,“吃你的飯,該辦的事我早就辦了,用得着你來安排?”

“喲~!這在家裡也是正處級別了?”林夫人瞥了丈夫一眼,心裡卻是美滋滋的,男人升了官,家裡那個寄生蟲也終於能處理掉了。

原本自己就是班裡的猴子,被嘲笑挖苦譏諷什麼的他都不怎麼在意。可是鄭玉成一向有個習慣,不管是老師布置的家庭作業,還是其它什麼任務,但凡布置了的,他都會一一完成,而且一絲不苟。

其實所有的老師和同學都告訴過他,可以不用完成哪怕任何一次作業的,因為他的存在只是一個例外,所以他可以例外。

就在剛剛,連林夕都不願幫助自己了,別的事林夕都會站在自己這一邊,哪怕全班同學都當自己是猴子,她也會挺自己,跟全班的同學作對。

但是今天不同,今天是自己要跟她借媽媽,林夕說別的她都可以答應,唯獨媽媽只有一個,她不同意別人對她的媽媽喊媽媽,那是她的,誰都不可以搶。

鄭玉成倒是不想叫林夫人媽媽,很不想,因為她從來不讓自己吃肉,剛才提出來,只是權宜之計罷了。

也想到了花姐,可是鄭玉成不想破壞他編織出來的這一家子好心人,以及他的優越生活。

更不想讓花姐看他在班級里的笑話,如果花姐知道自己在班裡只是個猴子,一定不會讓自己繼續上學了。

突然想起前兩日花姐還在林夕不注意的時候,讓自己摸了幾下,鄭玉成偷着樂的嘴角就是一抿。都上三年級了,花姐還給自己摸,記得花織一年級的時候就不給她摸了。

林夕和媽媽已經進了教室,可是鄭玉成卻還在徘徊在校門口,因為他身邊沒有家長。雖然他知道他凡事都可以例外,但他從未有過一次例外,因為這個學上得不容易,必須認真對待。

“大叔叔,你幫我個忙行嗎?”鄭玉成對着校門口一個擺文具攤的中年人請求道。

家長嘛,老師也說了,爺爺奶奶叔叔阿姨誰都可以的,鄭玉成帶着租來的家長就進了學校,雖然叫着人家大叔叔,可這個大叔叔分明就是個老大爺。

老師看着鄭玉成領進教室的老大爺,嘆了口氣問道:“鄭玉成,他是你的家長?是你什麼人?”

“是我爸爸。”鄭玉成想都沒想就答了一句,然後就後悔了,全班誰不知道自己是個沒爹沒媽的孩子?

“他年齡這麼大,會是你爹?”老師瞅着一臉羞紅的老大爺問鄭玉成道。

鄭玉成把心一橫,反正自己也帶大人來了,你管是誰呢,心念及此,便“嗯”了一聲。

“你跟我開什麼玩笑?這是我爹。”老師指着老大爺衝著鄭玉成吼道。

鄭玉成瞪着大眼睛望着老大爺,看着老大爺臉紅得跟猴屁股一樣,他已經傻了,千算萬算也算不到門口擺文具攤的老大爺會是班主任的老子啊?

全班同學哄堂大笑,連帶着家長們也都笑彎了腰。

“呃~那個,我看這孩子怪可憐,就陪他來了。”老大爺對着自己閨女說道。

趁着大家在哄堂大笑之際,班主任附在老爹耳邊小聲問道:“他給多少錢?”

“一百。”老大爺回答道。

班主任對着自家老子點點頭,對着鄭玉成說道:“回坐位坐着吧!今天放你一馬,萬一明天校會點到你的名字,要是沒有家長,你就不用來上學了。”

“老師,我想上學,可是我沒有爸爸媽媽,嗚嗚……”鄭玉成一聽說不讓他上學了,頓時萬念俱灰,哭了起來。

班主任瞥了他一眼,也不知道該如何跟他解釋,人家林處長已經陞官了,早晨校長已經交待了他,要他想辦法把這孩子開除。不交學費借讀費,哪裡有那麼多位子給他坐,人家托關係擠破頭都進不來。

鄭玉成哭着把一天的課給上完,沒有跟着奧迪車回林處長的家,他不是一般的孩子,站在班主任身邊的時候,讀心術就告訴他,林處長是不給他交學費了。

鄭玉成一路走着,想着去求花姐和大虎哥,可是他還沒鼓起那樣的勇氣,這些時日在當官的家裡住着,牛逼跟大虎他們吹了一卡車,這要是說被學校開除了,得多丟人。

沒有去大虎那,也沒有去找還在坐台的花姐,鄭玉成徑直去了廣場,跟擺攤賣首飾的小莉打了聲招呼,就去了廣場舞那邊。

只有沉浸在廣場舞的舞步和舞曲之中,鄭玉成才能暫時忘卻,小小的心臟快要承受不住的山崩海嘯全都藉著舞步開始迸發。

“轉寶,你今兒是怎麼了?爺爺跟着你的節奏都快成閃電俠了,今兒我才知道什麼叫馬達臀。”

小玉瞅了老孫頭一眼,就把鄭玉成拉到了懷裡,她早就看出來不對勁了,都這個時間了,按理說這轉寶早該回他兒子家了,明天又不是周末。

“嗚嗚~~我沒有家長,明天是校會,學校要開除我不給我上學了……”鄭玉成再也綳不住了,立馬嚎啕大哭起來。

“沒有家長開家長會就不給學上了?這是哪的道理?還反了天了。”老孫頭大怒。

小玉奶奶望着鄭玉成,看着他在哪兒哭得稀里嘩啦的,就隱隱猜到了些什麼,畢竟他兒子升遷的事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如果他兒子林處長想給這孩子學上,學校斷不會開除他才是。

清晨的日頭讓人生不起抬頭的勇氣,加上金陵特有的濕氣,讓擠滿了操場的一千多個黑壓壓的小腦袋瓜都耷拉着,垂頭喪氣得活像一株株久旱未逢甘霖的向日葵。

一個個欣欣向榮的向日葵沒有勇氣抬頭去看操場前面的一拍桌子,那一拍桌子在陰涼處,還搭着太陽傘,甚至桌子上還有很多的瓜果飲品,那些裝備只會導致下面那些向日葵更加的垂頭喪氣。

反正桌子上面的人說的都是官話,聽與不聽的無甚區別,可能對國家有利對社會有利,但是對於這些被淹沒在酷熱陽光下的少年們何干?他們的志向還沒有那麼高遠,滿腦子只想着放學後的那一根冰棍,還有家裡的空調電風扇。

本就擠的滿滿的操場,此時自校門口又不斷有人走來,一個個蹣跚着,有拄着龍頭拐的,還有得了脊柱炎弓着腰的,這些人的共同之處很容易就能找到,皆都是白髮蒼蒼的老者。

校長忙不迭的攙扶着其中一位老者坐下,為了在所有師生面前表率,把自己豎立成一個尊老的品德楷模,只是太陽傘沒有那麼多,座位也沒有那麼多。

“你們是領導,我跟學生們在一起就行。”老年人拒絕了校長的好意。

當一個接一個,一連一百多個老年人走來,就像電影節走紅地毯一般,一個個都老神在在的,不慌不忙。

“怎麼這一批家長都是老年人?現在做父母的上班就那麼忙嗎?為了子女就不能犧牲一下請一天假?”校領導有些不高興了,天這麼熱,要到何時才能等他們安坐?

“怎麼都是二年級那一個班的?不可能啊,一個班才三十多個學生,怎麼老年人都朝那兒擠呢?”一位主任發現了這個問題。

此時鄭玉成的班主任已經在朝着講台這邊顛顛的跑了過來,俯身恭敬的說道:“校長,不得了,出事了,這一百多老年人全是一個學生的家長,就是那個沒有學籍的。”

校長蹭的一下就站了起來,眯縫着眼朝着鄭玉成所在的班級望去。

此時老孫頭姍姍來遲,徑直走向校長這邊,指着校長的鼻子罵道:“來了這麼多的家長,還要不要開除我孫子?你們還為人師表的,凈欺負一個孤兒沒爹沒娘?”

話筒很靈光,揚聲器也很響亮,所以老孫頭的話傳遍了整個校園,惹得林夕低下了腦袋,她的班主任也低下了腦袋,還有鄭玉成所在的班級所有的同學全都低下了腦袋。

“轉寶這孩子我們知道,即便你們不檢查作業,他也沒有一次不認真的寫,即便你們交待的任何事都與他無關,我們家轉寶也都一絲不苟的完成,他不在乎什麼小學畢業證,就是想多認識幾個字,就那麼難嗎?

我家轉寶的借讀費交哪兒去了?在你們誰那?說啊!我們又不是沒錢交,今天我老孫頭帶着錢來的,可就是不知道交給誰啊!”

“我們也帶錢來的。”

“我也帶錢了……”

老孫頭的話很有感染力,雖然是他知道小玉在下面,刻意的想表現自己,但無疑他的話觸動了其他老年人的心。

這些老年人到了一大把年紀,大多數都對錢看得越來越淡,但是對年輕人的做法卻越來越不理解,包括講台上的這些個領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