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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欣然的最後一句話像是一個重磅炸彈把任雪炸得體無完膚,任她思想準備做得再充分,任她心理建設得再強大,這句話像是把她**裸地拉了出來,讓她無地自容!

而蔣欣然話一出口,也愣住了,她知道自己的話觸碰了任雪最後的那一絲尊嚴,她替顧曦顏委屈憤怒,她替顧曦顏打抱不平,但她也知道任雪絕不是“**”。

“有什麼事兒你說吧,我轉告她。”蔣欣然清了清嗓子,把目光移到別處,她不想看到任雪那被她刺痛的表情。

“子墨出了車禍,左腿保不住了……”任雪也清醒過來,她來不是接受審判和攻擊的,是來說這件事兒的!

蔣欣然聽得有點兒目瞪口呆,車禍,斷了條腿?她一時無法拼湊出沒了腿的薛子墨到底會是個什麼模樣……

“什麼時候的事情?怎麼會出車禍?”顧曦顏剛到門口就聽到了任雪的聲音,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聽同事說蔣欣然在門口和人爭執,她才跑出來的,不想和蔣欣然起爭執居然是任雪。

“曦顏,你去勸勸子墨,再不配合醫生,醫生也沒辦法了……”任雪一眼看見走出來的顧曦顏,顧不得什麼,又一把抓住了顧曦顏。

顧曦顏能清晰地感受到來自任雪的顫動,“你說清楚,什麼時候出的車禍?”

“年前出差回來的路上,我不該給他打那個電話的,很快就能到家了,我怎麼偏偏那個時候給他打電話?不打電話他開車就不會分心,就不會……”任雪覺得電話里那“砰砰”的撞擊聲一直會縈繞在她耳邊,讓她心驚膽寒。

“出差?年前?”顧曦顏當然知道薛子墨那不是出差,而是專門跑到她家配合著吃了團圓飯,提前過了團圓年,一時間顧曦顏的腦袋也懵了。

“換個地方說,好不好?”蔣欣然看着聚過來的同事越來越多,又看着兩人都不太清醒的狀態,只得一手拉一個,進了旁邊的咖啡廳。

任雪焦急期盼的眼神讓顧曦顏徹底垮了,是啊,薛子墨怎麼可能對任雪說他是要來陪自己過年的呢?況且她那時已經臨盆在即!

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的縱橫交錯、糾纏不清?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呢?她是受害者,所以她可以選擇鄙視、憤恨、不原諒,她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俯視他們,如果有一萬種方法可以償還,她也一萬個不情願是這個還法兒!

薛子墨以後要怎麼辦?那麼驕傲的一個薛子墨,沒了腿,他會怎麼過?

顧曦顏的腦袋一團糟,手指頭插進了頭髮里,心也揪在了一塊兒,眼淚打着轉兒地奪眶而出,繼而趴在桌子上大哭起來!

“你就別逼她了……”蔣欣然拍着顧曦顏的後背,很是心疼,顧曦顏終究是有情有義的人,即便他們逼得她毫無退路,她依舊不能徹底割捨,她不能承受這些突如其來的變故,“再說現在你們是一家人,已經不關她的事情了。”

“醫生說時間越長越不好處理,一旦感染嚴重,那就不單單是腿的事情了。”任雪說到這件事情,便收住了情緒,逐漸理智起來,“現在不管誰說,說什麼,他都不願意聽,我,真的沒有其他的辦法了,我知道你會很為難,但他……最聽你的。”

“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蔣欣然瞬間覺得此刻任雪應該是這世界上最可憐的女人,月子里的女人正是休養生息的時候,床都不下的,而任雪卻踏着余冬的殘雪輾轉奔波。

她既是優雅知性有內涵的女性,就不該做那逾越道德的事情,既然做了第三者,背了小三的名聲卻又沒有得到那個男人的心,既然孩子都要了卻還進不了那家的門,不但沒進門居然還能遇到這樣的曲折,況且她清楚地知道到現在薛子墨都是最聽顧曦顏的,任雪聰明嗎?聰明!傻嗎?夠傻!“薛子墨又不是小孩子,也不是誰的一句話就能讓他起死回生的……”

“我跟你去,”顧曦顏突然抬起來頭,兩隻眼睛已經哭得通紅,“現在就走!”

飛機上的顧曦顏一語未發,頭側靠着,隨着機體的晃動搖來搖去,眼淚“撲簌撲簌”地往下掉。

任雪遞上紙巾,此時痛哭流涕的不應該是自己嗎?而且是自己給自己挖的深坑!面對將要失去一條腿的現實,任誰都會恐慌不安抵死掙扎的,然而讓她真正感到恐懼的是薛子墨的內心深處沒有了繼續生活的希望,

他害怕了,他可以索性破罐子破摔,甚至可以絲毫都不顧及她和孩子,或許他絲毫都不相信有她的生活會有什麼希望,在如此糟糕的境遇之下,他還是只想一把先把她推開,她理解的不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保護,只是推開,不管遇到什麼事情都是他推開她的理由,隨時!

顧曦顏一直哭得梨花帶雨,消無聲息卻也旁若無人地沉浸在自己悲催的世界裡,她萬萬想不到薛子墨此行會以這麼慘痛的代價而告終,而這個代價是完全可以避免的,他沒有必要非得來這一趟,不來便不會有這一次的災禍,曲終了,人散了,他為什麼還要這樣事事掛心呢?

任雪有些呆若木雞,顧曦顏還是那樣,遇到事情總是會哭,薛子墨以前也曾經說過他最怕顧曦顏的眼淚,會讓他覺得他上輩子欠了她的,是啊,柔弱的女子總是惹人憐的……如果如她所言,她當真放下了,又怎麼會哭得如此撕心裂肺?此時薛子墨看見她的眼淚,還會暴躁如雷日或無動於衷嗎?

薛子墨眸子的憤怒和難堪停滯在門口,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即便是此刻,他也不想讓顧曦顏看到他的狼狽。

顧曦顏從未看到過這樣的薛子墨,合上門,她不知道怎麼開口,一路上她只顧得哭了,以至於沒有時間思考見到薛子墨之後的問題。

“還是它……”顧曦顏的目光不爭氣地落在薛子墨的左腿上,上次就是這條腿骨折,慌得她穿着睡衣就跑到了醫院,而現在同一條腿再次把她帶回了這裡。

“還是它……”薛子墨摸了摸左腿,除了腫脹就是疼,讓他吃盡了苦頭。

“它還真是會闖禍……”顧曦顏下意識地走到床邊坐了下來。

“誰告訴你的?任雪?她這是還嫌不夠熱鬧啊!”薛子墨的右手使勁地拍在被子上,任雪永遠不可能像顧曦顏一樣安靜。

“她去找我,那麼冷的天,她還在月子里,我以為這輩子我和她都不會再見面了,她只知道你是出差去了,她說不該那個時候給你打電話……”顧曦顏的手輕輕地撫在那床白色的被子上,“薛子墨,如果你有什麼,我會愧疚一輩子。”

“這……不關你的事情,”薛子墨的盯着顧曦顏那隻因顫抖把被子揪成一團的手,如果一條腿能換回以前的那個顧曦顏,他也認了,“以後改改你這個什麼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攬的毛病,會被別人牽着鼻子走的。”

“我剛才看見十安了,粉嘟嘟的,很可愛……薛子墨,你是爸爸了!”顧曦顏低着頭,眼淚掉在被子上,一滴連着一滴,很快就濕了一片。

“曦曦,別說了……”薛子墨急急地打斷了顧曦顏的話。

“剛才夏老師哭着跟醫生說,給你換她的腿……”顧曦顏攥住薛子墨的手,“不要毀了她們的希望!”

“我讓你別說了!”薛子墨想掙脫顧曦顏的手,卻沒有成功,顧曦顏哪兒來的這麼大的力氣!

顧曦顏的眼淚滴在薛子墨的手上,薛子墨的心又是一顫,要知道離婚的時候顧曦顏都不曾這樣。

“如果連你都這樣,這以後的多半輩子,我還有什麼信心可以繼續走下去呢?我還想看到以前的那個你,冷靜、沉穩,再大的事也不會被沖昏腦袋……”顧曦顏看着薛子墨慢慢聚攏起來的眼神,擦了擦眼淚,“以前你說過‘越是有壓力的時候越得理智’,我到現在都記得,我一直希望你好好活着,沒有愧疚,沒有負擔,沒有對不起,如果你這次能過了這個坎兒,我也願意收回那天晚上我說的話,我能原諒,一切我都能原諒!”

“真的可以嗎?”薛子墨喃喃出一句。

“我現在知道每個死胡同的盡頭,都有另一個維度的天空,在無路可走的時候,迫使你騰空而起,有什麼是薛子墨做不到的呢?而且愛你的人一個都不會少,還多了十安,我相信你不會拖累任何人,薛子墨的人生即使改變了,也只會變得更與眾不同……”顧曦顏咧起嘴角,看着薛子墨,宛如他們剛認識的時候。

“那你呢?”薛子墨的目光停在顧曦顏的臉上,他最喜歡看的那個顧曦顏好像回來了。

“薛子墨我不想讓你後悔一輩子,你也不能讓我歉疚一輩子。”顧曦顏的額頭皺了皺,“如果半條腿可以讓我們都可以更輕鬆些,你願意嗎?”

“你知道我願意的。”薛子墨的神經有抽搐了一下,腿開始隱隱作疼。

“說話算數,不能臨陣逃脫!答應我的,不能食言!”顧曦顏暗自鬆了口氣,神情也輕鬆了不少,她知道薛子墨的心結,解鈴還須繫鈴人!

“這輩子,我都不會再食言了。”薛子墨黯然一笑,一輩子太長,他不要顧曦顏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