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啥啊？”董老師的丈夫很不解：“現在都誇寇溪性格好有善心，她家那孩子在咱這裡上學不好么？她家認識的可多了，多宣傳宣傳，來家裡上學的孩子更多。”

“你懂個屁！”董老師白了一眼丈夫：“這樣的人最鬼了，我聽說那孩子的爹媽死了國家賠了老多錢了。而且鎮長還開了證明，這以後上學啥的都得免學費。她來找我，不得讓我便宜點啊？我開的是幼兒園又不是敬老院，不掙錢幹啥去啊？她要說為了給我宣傳或者是找了鎮長過來說，我能說啥啊？”

董老師吩咐丈夫：“你明天去她家買兩掛一百響的炮仗，你跟她說道說道，就說咱家不想開了，不收學生了。”

董老師的丈夫眉毛倒立，瞬間就炸毛了：“你虎啊，他家那邊的人那麼多。你說不開了，萬一人家宣傳出去咋整？開春收不到學生了，你不上火啊？”

“她說不開了我就不開了？誰家想送孩子去幼兒園不得過去打聽打聽？我就不願意收她家的孩子，咋地了，不行了？我早就跟你說過，我就不願收家庭不好的孩子。像什麼那掏廁所的傻子家的，還有孫瘸子家的，父母離婚的，還有這樣沒爹沒媽在別人家獃著的，我都不願意帶。”

“這些都是最可憐的孩子！”董老師的丈夫悻悻的嘟囔道：“你這人心不好，還當老師呢。”

“你知道個屁，一個月十五塊錢的學費都交不起的都是這些人。家裡困難孩子也不學好，你忘了冬天咱家買的大白菜，讓這些孩子給偷着拿回家多少。家裡人都不說，你說說那大白菜有啥好的？前年那個叫王靜的孩子，天天放學回家往書包里抓一把煤。這一冬天你說能不能摳家幾十斤煤，這都是孩子自己想乾的？都是大人教的。”

“人家開雜貨鋪的，啥都賣，還差你那十來塊錢的學費？人家一天熟食都不只這個錢呢！”見到丈夫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董老師氣哼哼的嘟囔道：“你不去，我去！我得好好的跟她說道說道，這樣心理有問題的孩子我們可不收的。”

臘月二十九，董老師上就去市場逛了逛。平時她也去寇記雜貨鋪逛，畢竟這是全屯子人最喜歡來的地方。她在寇溪的店裡轉悠了一圈，發現寇溪並沒有再櫃檯里站着。忍不住問道：“你家老闆娘呢？這大過年的不守着店多懶去了？”

“我妹夫回來了，就是在部隊那個當兵的。”郝紅梅笑着說道：“這不跟着去婆家了么，你要買啥呀？直接問我就行，還用得着喊我妹妹？”

“我買兩掛一百響的炮仗，也不幹啥，就問問！”董老師沒看見寇溪感覺很泄氣，她四處張望了一下：“哎對了，明天你家還賣不賣魚了？這三十兒的大鯉魚得新打上來的好，你們家要是賣，我今天就不買了。”

郝紅梅笑道：“賣，當然賣了，俺家明天開門到下午三點鐘呢。過了三點就關門過年了！”

“唉呀媽呀，過年還開到三點呢，你們可真行。”董老師上午過來沒見到寇溪，忍不住下午又過來一趟。偏偏這一趟又沒碰見寇溪：“哎呦，你家老老闆娘真能多懶，上午我就沒瞅見她，現在又不在家？”

郝紅梅奇怪的看着董老師，忍不住反問道：“你有事兒？我妹妹在隔壁賣熟食呢！”

“正好，我想買點你家的甜花生米給我兒子吃。”董老師聞言趕緊去了隔壁，她推開門就看見一個黑臉的關公站在寇溪身邊。寇溪整個人笑盈盈的穿着一件正紅色的高領毛衣，頭髮梳着高高的露出白嫩嫩的耳朵。

也不知道黑臉關公跟她說了什麼，寇溪嬌嗔的推了他一下捂着嘴笑了起來。

“哎呀，老闆回來啦！”董老師扯着大嗓門對寇溪打招呼：“我的天呀，上午來你家就聽說你家老闆回來了，這才瞅見。”

這個店既然叫“寇記”那就說明這家的主人姓寇，董老師這明擺着馬屁拍在馬蹄子上還不自知。

“董老師？你找我有事兒啊？”寇溪一臉詫異的看着她，她也只是因為同事的緣故才知道董老師的，從前一直沒有接觸過。

“沒啥事兒，我就想問問你家明天賣魚不？要是賣的話，我早上起來過來買條鯉魚。”董老師笑眯眯的對寇溪說道：“我跟你定好了，明天可得給我留一個大的。”

寇溪一臉歉意的說道：“抱歉，這個我答應不了你。明天你得看行情，也不知道我姐能上多少貨。我給你留，萬一不合你心意大過年的糟心不。”

“行，你說咋地就咋地。那我再買點花生米！”董老師上前在寇溪面前的盤子里抓了一把花生米，一邊吃一邊點頭：“這個花生有點潮了吧？好幾天了吧？我吃着不那麼脆了！”

寇溪有些嫌棄的看着她：“這是今天早上我二嬸特意做出來的，糖漿也是新打的，怎麼可能潮呢？你這麼抓着吃可不行，不衛生啊。你抓過的地方，我哪好意思賣給別人啊！”

“唉呀媽呀，你這太講究了。不乾不淨吃了沒病！”董老師不以為然道：“你這賣吃得不就是那麼回事兒么，差不多就行了。”

寇溪冷冷的說道：“那可不行，我這既然賣吃的，就得講究衛生。就像你開幼兒園交孩子就得保證孩子安全一樣，沒有規矩跟底線怎麼可能幹長久。”

董老師挑着眉自嘲道：“俺們沒有你這好的修養，我們當老師的管那麼多的孩子可管不了啥。全靠孩子家長自己，你說龍生龍鳳聖鳳，你生了個耗子還指望它有啥出息？自己啥也不管指望老師教，老師又不是聖人，能幹啥啊！”

見到寇溪一臉的驚愕，董老師忍不住說道：“就像俺們班上的一個學生叫龍龍的，他家可窮了，他媽跑了他奶被他媽氣死了。這個孩子大笑就沒有人管，滿屯子的幼兒園就俺家願意收他。可你說今天欠學費明天在俺家偷白菜的，我去家裡找，他爸他爺都管不了。反正我跟我家那口子說了，以後沒爹沒媽的家裡沒錢的，我一律不收。”

董老師盯着寇溪：“老闆娘，你也是做買賣的。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好人家的孩子就是有教養，那不是好人家出來的啥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