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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聽者正是池凈等人。

雖然北縣百姓防疫防得滴水不漏,但鄰縣的門說不開就是不開。這樣一直被困在原地也不是辦法,池凈便想要去看看周邊環境,探究下這場人為的水災是如何破壞掉原來的水下暗道。

玉瓶當然要跟在她身邊。何必方聽了,覺得她們兩個“弱女子”獨自出門恐怕會遇上歹徒,但他同時也放心不下明兒、虎牙、小狼三個孩子,左思右想,乾脆全帶出來了。

所以,從這河邊經過時見到此大爺佇立岸邊神情哀傷,五人便靠近來將大爺的故事從頭聽到了尾。

“敢問這位姑娘,先克母,再克父,此話何解?”七旬大爺雖停止了哭泣,但臉上的悲痛並無減退。

其實生生死死一場空,這位大爺又何苦對自己妻子的死耿耿於懷多年?是因為這些天來見過的死亡太多,也或者上次那位白鬍子老頭讓她受到的震撼實在太大,所以此刻池凈再次起了惻隱之心,決心開解下這位大爺。

...

臍帶繞頸克母這個說法自古有之。

當然,不止臍帶繞頸,還有“腳踏蓮花生”,也是被列入克母的範圍內。而所謂的“腳踏蓮花生”,就是倒生、逆生,是指生產時本應頭部先出來的嬰兒,反常地腳部先出來。

女子生產本就是鬼門關前走一遭,子奔生,母奔亡之事,何況還是在沒有什麼醫療設備的古代。不管是臍帶繞頸也好,“腳踏蓮花生”也好,這類不常見但發生機率也不算小的九死一生的難產,在現代來說剖腹就能輕鬆解決。除非術後感染或血型特殊或為了省錢去黑診所什麼的,才會有生命危險。

退一萬步來說,還有三分鐘無痛人...呸,阿彌陀佛。池凈甩了甩腦袋,將那些深入大腦的現代廣告詞甩掉,這才又繼續解釋起來。

不管是現代還是古代,難產出生的孩子對應的八字都會有些克母信息,最常見的一種情況便是八字盤中滿盤偏星而無一正星。

星,星神,就是指的十神。十神是從日柱的日干與其他各干支的關係而定出,分別為比肩、劫財、食神、傷官、偏財、正財、七殺、正官、偏印、正印。

其中比肩、食神、正財、正官、正印這五位為正神,反之,劫財、傷官、偏財、七殺、偏印這五位則為偏神。

若八字中全是劫財、傷官、偏財、七殺、偏印,則其人生來帶邪氣,不容易走上正道——當然,只是不容易,不代表絕對沒有的。而這樣的孩子出生時絲毫感受不到自己母親生產之痛,只會一味顧着自己地使勁折騰。

難產本身就是一種孩子克母的表現。至於後克父,很大一部分是指父親代母職獨自一人帶着孩子,還要分出身來去賺錢養家,久而久之拖垮了身體,又財運不濟。

可是,如果可以選,誰又能選擇自己什麼時候出生,此生會有什麼樣的命運?你又如何能責怪無法獨立思考的嬰兒呢?

...

在那些觀念老舊的社會裡,有很多父母,孩子生下來後聽了算命先生的三言兩語,認為孩子克自己,留在自己身邊會對自己的健康或財運不利,便將孩子送出去給別人養或直接丟棄。

他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八字里也同時顯示不利子女的信息啊!從來克都是互克,沒有單方面的。再說了,是父母先在這個世上生活多年後,孩子才來到的,到底誰克誰?

正好比五行相剋,金克木,因鐵斧可砍樹。木克土,因樹吸土營養。土克水,因土壤吸干水。水克火,因水可撲滅火。火克金,因火能溶煉金。

可人們不能只看到這些克,看到了敵對,看到了利用,看到了失去,卻看不到那些生。

金生水,因金屬做成的工具可鑿井挖渠。而金被溶化後也成為液體狀。水生木,水澆灌樹木,樹木才會長大。木生土,木被燃燒後便只剩下一堆灰,也就是塵土。土生金,因大山中泥土可孕育出金銀。

相生相剋就如陰陽兩面不可分割,相輔相成方能維持平衡,缺一不可。

...

池凈說完,發現眼前靜悄悄一片,五雙迷茫又無知的大眼一起盯着她,完全聽不懂她在說些什麼。

“呃...你們,有哪裡不懂?”她不抱希望地問道。

“全都不懂。”何必方道,剛才他真想學着明兒那樣,把手指放在嘴裡一邊含着一邊費力地聽她說話。

“姑娘的意思是不是...”大爺有些不確定,但仍試着將自己的見解說出:“我兒本為克我倆夫婦而來,但這克也原不是他的錯,而是我夫婦命中本該如此?”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池凈喜出望外。她說那麼多,無非就是盡量以古人能理解的範圍去解釋,然而秀才不愧是秀才,三言兩語就能把她要表達的意思說出來了。

果真是命該如此啊,是前世欠下的。大爺轉過頭去看着腳下面的河水,無力長嘆一聲。

池凈見狀,便知道他沒發現自己的重點所在。“大爺,雖然他生來便是註定拖累你夫婦二人,但你捫心自問,他是否真的一無是處?”

一無是處?大爺一愣,他兒子,有好的一面嗎?

這麼一想,眼前浮現齣兒子小時候笑起來時那純真而紅撲撲的臉蛋。學步時的跌跌撞撞,牙牙學語時帶來的啼笑皆非...那雙小小的手也曾替他擦汗,甚至剛學會用筷子便給他夾菜時,那一刻他的心裡樂得笑開了花。

初學經商的那年,被小人使計騙走了他全部銀兩,他更脆弱到無數處想追隨妻子的腳步而去。但看到了仍懵懂未開智的幼兒,硬生生地又將那念頭壓了下去。

兒子雖尚未懂事,但那些夜晚他都無法安睡,稍有風吹草動他都緊緊地抱着自己,像是在極害怕自己也扔下他不管。在那些早出晚歸的日子裡,兒子並未像其他的孩童般四處與小夥伴玩耍,他只會坐在那門檻旁邊等自己回來,靜靜地一坐便是一天。

現在想起那小小的堅定的彷徨不安的身影,心裡仍一揪一揪地疼。是啊...他兩父子相依為命,兒子也曾是支撐着自己活下來的唯一支柱,他們也有過很多美好的回憶,這些回憶至今仍未曾褪色。

正如這位矇著臉的姑娘所言,有生有克,有恨,但也不能忘了還有愛。

想着想着,大爺臉上終於露出一抹釋懷。兒子更是妻子生命的延續,不管發生什麼事,起碼他也有臉面到九泉之下給妻子一個交待了。

大爺輕吐出一口濁氣,他不恨兒子了,半點也不恨了。

“可是,我還是要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