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凈猜得沒錯，他們確實再次進入了幻境。
六個男人，一個不少。
此刻，他們渾然不覺自己神魂已經離體，盡數到了一座荒島之上。
“這怎麼回事？我們不是在石室里嗎？”東方樂還保持着在黑板上打勾的姿勢，一眨眼的功夫竟就聞到海風的淡淡腥味，周圍環境竟一下子變了。
“幻境。”將離淡然道，並無半點驚慌。
其實進入此處之前他已經感覺得到眼睛傳來的異樣，本下意識要設法令自己心智清明，逃離陣法掌控。
但看到東方樂空洞的眼神…
他心裡暗嘆一聲，放棄了抵抗，隨他一同入了這幻覺之中。
家有蠢弟，身不由己。
慶幸的是只有男人進來了，凈凈她們應該沒事吧？又或者，她們被召入了另一個幻境？
將心裡的擔憂先放一邊，將離開始尋思着怎樣醒過來，回到石室中去。
“又是幻境？這設計機關的人是不是黔驢技窮，江郎才盡了啊？同一招反反覆復地用，也不嫌膩煩啊。”
既來之則安之，有了之前壁畫勾魂的經驗，東方樂駕輕就熟，很快就把這裡當成自己家一樣，“唉唉，那邊有一樹芭蕉！”
沉甸甸又黃澄澄的芭蕉掛在樹上，看着就很香甜可口。
將離用一根手指頭扯住他的領子，把他扯了回來，再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東方樂噤若寒蟬，不敢亂跑。
“少爺你聽？”秦十一跟在秦玧身邊，一邊側耳聽着遠方傳來的若隱若現的聲音，一邊拉住了東張西望焦躁不安的秦玧。
“幹什麼？”秦玧不悅地甩開他的手，但同時也聽到了那宛若從深海傳來，穿透了萬丈碧藍海水，直擊靈魂又如泣如訴的美妙歌聲。
“什麼聲音？”經秦十一這麼一說，楚家凝神一聽，果然也聽到了那聲音。
聽着聽着，他神情微動，腳步不受控制地往島邊緣的藍色大海走去。
“這就是…大海嗎？”趙童有些激動，又有些忐忑，心裡似乎有一種陌生的，他從未感受過的澎湃在咆哮，咆哮着，咆哮着，牽引着他往海邊靠近。
可是同時看着天海一線的人間美景，又有着矛盾的卻並不違和的平靜。
如此壯觀，如果師姐也在就好了。
一行六人緩緩往海邊移動。
站在海邊聽了一會兒，除將離外，其餘人皆聽得如痴如醉。
“這歌聲，似乎從海里傳來。”歌聲稍歇，東方樂卻意猶未盡，閉目回味着。
將離面無表情：“鮫人的歌聲。”
東方樂迅速睜開眼，“鮫人？不就是黑板上畫的那…那…那兩個…”
南海之外有鮫人，水居如魚，不廢織績。其眼泣則能出珠。
將離頷首。
東方樂倒抽一口氣，“世上果真有鮫人？”
將離臉皮一抽，忍住想把他一腳踹到水裡的衝動，“這是幻境！”
“哦哦哦，對哦，我忘了，這是幻境，是夢裡。”所以會出現什麼，根本不值得驚奇……才怪了！“它們要上岸了嗎！好興奮，我要見到鮫人了！”
水裡有異動，六人皆屏息以待！
有兩條曼妙的身影自海水裡若隱若現地游來，一邊自在地輕哼着歌，一前一後扭動着身軀，突地破水而出——
眾人頓時傻了眼！
…
“凈凈？”將離衝口而出，不假思索奔到岸邊，想也不想地也跳了下去。
趙童則身體發僵，雙眼發直盯着另一個鮫人，久久無法正常思考。“…師…師姐？”
鮫人顧雨盼上半身浮在水面，烏黑長發披散肩上，被海水浸洗得越發白裡透紅的臉上有着羞意，她並無笑容，“還不拉我上去？”
趙童如夢初醒，急奔着上前卻沒有留意腳下石頭，一絆，撲通一聲也摔進了水裡。
“噗嗤——”顧雨盼終於忍不住笑了，那笑容如陽春白雪，又如枝頭豆蔻。
趙童站了起來，慌亂抹去眼旁的水，痴痴地看着她。
“還看什麼？人家都上去了，你倒是也把我弄上去呀？”顧雨盼見他那呆樣，又是嬌嗔道。
“喔喔！”趙童一把拉起她的手，就要往岸邊走，豈知沒走幾步，又被她一把甩開。
“啊呀，你看看人家怎麼上去的！”顧雨盼幾乎要被他蠢哭！
趙童傻愣愣地往鮫人池凈那邊看去，發現將離橫抱着池凈回到了岸邊，而池凈的雙腳——
不，她哪來的雙腳？
那是一條巨大的魚尾！
趙童駭然退了一步，下意識也往顧雨盼身下看去，這才發現顧雨盼浸泡在海水中的腰腹以下，隨着海水上漲又退去，時隱時現的鱗片…
直到他把顧雨盼抱上岸，他的視線仍無法從她那陽光折射下更顯色彩斑斕的魚尾移開。
“池凈，這是怎麼回事？”東方樂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你們怎麼就變成鮫人了呢？”
“別問那麼多為什麼了，總之我們現在一起流落荒島了！”池凈摸着自己的魚尾，哭喪着臉，也是欲哭無淚。
將離抿緊了唇，將外袍脫下，套在眼前哪怕穿戴整齊也曲線畢露的這株艷麗的出水芙蓉身上。
哪怕變成鮫人，這樣的凈凈依然太奪目，該死的令人移不開眼睛！
可池凈毫無所覺自己無形間所散發的致命魅力，她仍在碎碎念着一些旁人聽不懂的咒罵：“大爺的…怎麼我也變成魚了呢…特么的我現在覺得自己就像一條82年的羅非…”
眾人兜兜轉轉，在島上另一面的岸邊尋到了一艘能容幾十人的破船暫時落腳。
吃了樹上的芭蕉後，趙童怕顧雨盼受寒，特意生起一堆火，把顧雨盼抱出來放在火堆邊取暖。
將離見狀也想照辦，池凈卻阻止了他：“別別別，我怕我會忍不住烤我自己的尾巴來吃。”
烤魚什麼的，簡直不要太香。
“……”將離只得作罷。
“大師兄，”池凈偎進他的懷裡，望着天上繁星點點，“你會不會嫌棄我是一條魚啊？”
將離不語，似乎在斟酌着怎麼回答這個問題。說嫌棄吧，凈凈肯定會傷心。說不嫌棄吧，他又看這條魚尾十分不順眼。
好在池凈也並不需要答案。
她靠在他懷裡微微地閉上眼睛，似要睡着，在他耳畔輕喃：“大師兄你知道嗎？我最喜歡的那首詩是這麼寫的。
從明天起，喂馬劈柴，週遊世界。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她輕輕地在空氣中嗅了嗅，彷彿真能從腥鹹的海風氣息里聞出馥郁花香。
池凈猜得沒錯，他們確實再次進入了幻境。
六個男人，一個不少。
此刻，他們渾然不覺自己神魂已經離體，盡數到了一座荒島之上。
“這怎麼回事？我們不是在石室里嗎？”東方樂還保持着在黑板上打勾的姿勢，一眨眼的功夫竟就聞到海風的淡淡腥味，周圍環境竟一下子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