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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門山有着東離第一奇山的美譽,但會來這裡登山的人卻幾乎沒有。

這個時代當然也有登山愛好者。

那些文縐縐的舉人才子,也只有在這些時候,才會拼了自己的體力極限,爬上山頂,尋求作詩靈感。

但即使人人知道奇門山乃東離第一奇山風景最秀美,懸崖峭壁最陡峭,最險,石頭最奇特。

它簡直集美、秀、雄、奇、絕於一身,如果有幸能登上峰頂,他們絕對能詩興大發,於詩壇上留下一首首千古絕唱,輕而易舉成為文學泰斗……

但山腳下三步一小陣,五步一大陣,令不少文人雅士望而卻步,想要踏入卻不得其法。

當然,上門砸場子的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看能不能闖過山腳的陣法再說。

就算闖開了山腳的陣法,想要贏過養殿內的人也不容易。

養殿,乃奇門山上第一座殿堂,地處山腳邊。他們奇門一派,研天下玄術,不僅僅單指奇門八卦紫薇星盤或道家佛家儒家等,因此山上的建築並沒有像其他的名山那樣,多數分布着大大小小的道觀寺廟。

祖師爺就是那麼任性,甚至也不忌諱什麼吉利與否。山上按照十二長生的規律均勻分布着十二座殿堂,養殿之上是胎殿,胎殿之上是絕殿,絕殿之上為墓殿

十二長生分別為:長生,沐浴,冠帶,建祿,帝旺。

物極必反,月滿則虧。因此帝旺之後便開始走下滑坡,是衰,病,死,墓,絕這五階段,最後再回到胎,養階段。

而位於山頂的那一座,自然就是長生殿了。

很久很久以前,師父本住在長生殿。後來,他年紀大了,懶得爬山,就強制大師兄去住他的長生殿,師父自己則住到了死殿里。

眾弟子輪番勸說無效。

後來,為了方便帶她溜出山玩,又特地將她調到了墓殿去住……

因此,這一次回到奇門山,池凈也同樣住回了墓殿里,只因墓殿里實在太多回憶了。而大師兄則搬到了絕殿,就近照顧她。

她步履蹣跚地走出墓殿,抬頭往不遠處的死殿看去。看着看着,她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將離站在山風來襲的風口處,為她抵擋着勁風。見她莫名地笑出聲,疑惑地挑了挑眉。

“你說,讓一個四五歲的女娃娃住“墓殿”這種聽起來那麼滲人又不吉利的地方,這老頭到底在想什麼啊。”她笑着道。

將離面部線條也柔和了下來,眼裡淺淺笑意,“師父住的可是死殿。”

不過,“死”和“墓”,聽起來都讓人不舒服便是了。可是那又怎麼樣呢?他們奇門弟子隨心所欲,無畏無懼。

“大師兄,我想往上走走,去死殿看看。”池凈道,摟緊了披風。

他又狠狠瞪着她。

她笑了出來,“謝謝大師兄。”

明明知道她提出的要求十分過分,但又不忍心駁回她的要求。

這就是大師兄啊,跟師父一樣一樣的。

今日的風確實很大,直吹得她有些頭疼起來。

但想要去死殿看看的心是如此迫切,迫切地讓她努力地去忽略掉那微不足道的疼。

她走得極其吃力,滿頭大汗,但也不願意讓將離背着上去。她一步一步地沿着石階往死殿走去,像在虔誠地進行着什麼儀式般,沿途是走幾十步歇一刻鐘。

終於,她抹了抹額際冷汗,又靜靜等待着急促的心跳回復平穩,欣喜地抬頭往殿上的牌匾看去。

死殿。

師父的死殿。

“師父。”她輕輕喚了一聲,熱淚盈眶。

走進死殿,恍若隔世。

她手指輕撫過殿內大柱,看了看指頭,嘆道:“其實,大家都還在思念着師父吧。”

不然,師父都走了那麼久了,這裡又怎還能保持着一塵不染。

“嗯。”將離也感傷起來。

奇門山有兩大活寶,一個是為老不尊的掌門師父,一個是年少老成的最小師妹。

後來,一個死去,一個下落不明,奇門山便變成了一座死山。

“我記得,師父的死殿里有個很隱秘的暗格,那是師父藏酒用的!”她小時候總是與師父對着干,故意將他最珍貴的酒藏起來或者砸掉,久而久之,師父就偷偷地設計了這個暗格,沒想到最後還是被她發現了。

“暗格?”會不會藏着借壽**的pòjiě之術?將離心下一凜,大跨步跟了過去。

池凈來到死殿內師父的寢室中,將書桌上的筆洗移開,摸索着尋到那微微凸起之處,用力往下一按。

牆上掛着的百鳥朝鳳圖傳來“咔”的一聲,鳳凰屁股所在的位置有兩塊磚被緩緩地推了出來。

將離快步上前,把兩塊磚取下,露出裡頭的暗格。往裡一看,他目光深邃起來。

“是不是放了兩小瓶酒?”池凈笑着跟過來,也探頭往裡一看,愣住了。

那暗格之中,靜靜地躺着一封信。

將離伸手取出來,雖然信封處沒有署名,但他仍毫不猶豫把信交給她。

這一定是留給凈凈的,根本不用猜。

池凈指尖微抖,接過信來。這是師父留給她的?師父想要對她說什麼?

不知為何,她突然怯了,不敢打開它。

“打開看看吧。”將離鼓勵道。

最後,還是鼓足了勇氣,才把信紙拿了出來。

還以為那老頭痛哭流涕地寫一大堆肉麻又煽情,懊悔又自責的話。

然而沒有。

信紙里,只在開頭寫了兩個字,餘下便是空白。

“丫頭……”

可是哪怕只有兩個字,看着師父熟悉的筆跡,那欲言又止的空白,她仍心痛得無法承受……

她緊緊捏着信紙,慢慢地,慢慢地蹲了下來,失聲痛哭。“師父……”

她懂,她其實都懂。懂師父的愛,師父的無奈,師父的胸懷蒼生,師父的恩重如山……

“師父啊……”我此生最親的親人,為什麼不等我回來,為什麼不等我回來,見最後一面?

她無力地捶着心口,對着那沉重得令人窒息的筆跡淚流不止,心疼得難以言說。

將離一直陪在她身旁,時而拍拍她的背,時而摸摸她的頭,直至她破涕為笑。

“我又不是狗,你老摸我頭。”

將離將她摟入懷裡,“不要難過。”

他知道自己非常不善言辭,大多數時候他都不知道要怎樣才能哄她開心,怎樣做才能真正撫慰到她,但他已經很努力去改,去學。

可他不知道的是,其實根本不需要說些什麼,池凈此時需要的僅僅是陪伴而已。

她半靠着他,眼睛都哭腫了,幽幽地嘆了口氣。“大師兄,下輩子……如果有下輩子的話,你會來找我嗎?”

“會。”將離肯定地道。

“可是,過了奈何橋喝了孟婆湯,來生我們都誰也不記得誰了,你怎麼找我呀。”她不依不饒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