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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似是怕笙歌拒絕,竇太后急不可耐的補充道。

竇太后自己都不確定,一尊石像究竟能起多大的作用。

帝位和石猴,孰輕孰重,貌似這是個很愚蠢的問題。

但這一刻,竇太后也只能寄希望於此。

笙歌失笑, 大可不必。

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要登基為帝,劉漢皇室數十年的經營又不是紙老虎。

她可以學呂后掌權,垂簾聽政,但絕不會登基。

名不正言不順,天下禍亂始。

“您確定?”笙歌緩緩問道。

“您確定要用這一個條件讓我立誓此生絕不為帝,而不是護梁王,護竇家?”

笙歌朱唇輕啟,口型無聲的勾勒出兩個字“削藩。”

大漢削藩,勢在必行。

漢初高祖實行郡國並行制度,本就是一種妥協,一種歷史的倒退。

諸侯國的存在,必然是要消失在大漢的。

竇太后臉色一僵,嘴唇蠕動,不可避免的陷入了糾結猶豫。

良久,竇太后斷然“除卻是竇家女,武兒母,哀家還是大漢曾經的皇后,現在的皇太后。”

“既嫁皇室,大義為重。”

“還有,有劉明在,哀家賭你會護梁王。就算不是諸侯王,依舊可以風光一世。”

“至於竇家,哀家已經賜予了他們幾十年的榮光,兒孫自有兒孫福。”

無論如何,她都得替先帝守好大漢的江山。

笙歌依舊淡淡的笑着, 的確,劉明在,梁王安。

但這不是說明竇太后未雨綢繆算計多高明,不過是她心甘情願的護着劉明罷了。

其中緣由,倒也不必為竇太后細細道來。

“也好。”

“我,陳氏阿嬌,對天起誓,此生絕不為帝,絕不肆意殘殺劉姓皇室,若違此誓,送無葬身之地,子孫後代皆承厄運。”

笙歌伸出手指,指天立誓。

神情平靜,聲音淡然,就好似並不是在發誓,而是在閑談。

“外祖母,我從不是心狠手辣的人,所以你大可不必如此。”

陳阿嬌的心愿也僅僅是金屋藏劉徹,她又何必吃力不討好的做謀朝篡位的亂臣賊子。

真以為做女帝是一件多麼容易的事情?

武皇臨朝稱制, 背負了多少惡名。

她懶懶散散,實在不想自找麻煩。

“外祖母,那匈奴一事?”

在笙歌心中, 剛才種種只是岔開的話題,匈奴才是唯一的正題。

“你有把握?”

“有。”

“那哀家便准你所求,但哀家有一個要求,莫要冒進,莫要貪戰。”

“好。”

短短的幾句話,由此改變了大漢與匈奴幾十年維持的虛假關係,走向了不可預知的未來。

“那外祖母,是不是可以在朝會上為小明請封了?”

她一手培養的小明,有保家衛國之志向,衝鋒陷陣之能力,那她自然也要為他爭取還有的功名。

總不能小明在邊疆捨生忘死,朝堂上卻風雨欲來想毀掉小明。

“力退匈奴,打破了匈奴在大漢臣民心中不可戰勝的神話,大功一件,朝廷理應封賞。”

“不僅是劉明,還有雁門郡太守馮敬,以及戰報中立功的其餘將士。”

竇太后順着笙歌的意思,說道。

如果能在她有生之年,看到大漢洗刷匈奴屈辱的那天,她就真的無愧於先帝的囑託了。

“外祖母英明。”笙歌從善如流俯身道。

竇太后的勢力,以及她在朝堂上多年的布置經營,此次大局已定,任是誰都無法掀起風浪。

“嬌嬌,原諒外祖母。”

“外祖母並非不愛護你,只是……”

竇太后還欲說些什麼,殿門外就響起了通傳的聲音“太子殿下到。”

“問皇祖母安。”

“阿嬌也在啊。”

劉徹態度一如既往的溫潤謙卑,龍章鳳姿已初顯。

竇太后心中苦澀,她牽的這根紅線,究竟是對是錯“徹兒怎麼過來了。”

“外祖母,太子殿下,長公主府還有事,我得先回去了。”

“改日再來探望外祖母。”

笙歌搶先一步,開口道。

不用想也知道劉徹來此的原因,她在影響劉徹的發揮。

既然如此,倒不如出去樂個清閑。

竇太后微微頷首,劉徹倒是淺淺的寒暄了兩句,甚無誠意的挽留了一下。

長樂宮內,只余竇太后,劉徹,還有一位伺候數十年的心腹老嬤嬤。

“徹兒,你與嬌嬌是未婚夫妻,得學着與嬌嬌培養情誼,你們青梅竹馬,不該如此陌生的。”

竇太后輕輕拍着劉徹的手,語重心長的勸道。

嬌嬌看似不近人情,實則重情重義,但凡是被嬌嬌認可的人,嬌嬌必會盡心相護。

可這麼多年過去了,這對未婚夫妻不冷不熱,廢話都沒多說幾句。

難不成真的是當年她教授嬌嬌的那些東西過火了?

物極必反,導致嬌嬌厭了男女之情?

如果真是如此,她的罪過可就大了。

“以後,你們是要相攜一生,風雨同舟的夫妻,夫妻,須得交心,否則永遠都有隔閡,走不近。”

聽着竇太后的這番話,劉徹滿心膩味。

青梅竹馬?

嬌嬌的青梅竹馬恐怕是劉明吧。

就算是長公主府的那個桑弘羊,與嬌嬌相處都比他親厚許多。

現在想起跟他說培養情誼,風雨同舟了,那過去那幾年,是誰讓劉明在長公主府一住就是這麼久。

旁的青梅竹馬,都有兩小無猜的美好回憶。

而他和嬌嬌時間,只有他一味的討好,嬌嬌時時刻刻的淡漠。

明明在他的記憶中,嬌嬌也曾對他笑的單純美好。

可為何自從多年前他說出若得嬌嬌為婦那句話後,一切就都變了。

嬌嬌不喜金屋嗎?

這是這麼多年來,他一直都沒有想明白的問題。

“皇祖母,孫兒儘力。”

劉徹嘆了口氣,不太自信的答道。

這麼多年在陳阿嬌身上處處碰壁,他早就失去了在陳阿嬌面前自信強大的資本。

竇太后聽出了劉徹聲音中的苦澀和愴然,也幽幽的嘆了口氣。

也許當年年幼無知的徹兒說出那句金屋藏嬌只是抱着算計的小心思,可這麼多年過去,徹兒在嬌嬌身上投入了太多的時間和精力。

陷入,卻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