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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來傳聖旨的是麗州龍衛府副州統齊立。天子有詔通過龍衛傳旨追回吏部和理匭監的公文,龍衛府都統韓志接到太監傳旨後並沒有馬上傳送,而是以天晚為由拖到了第二天。第二天寧王找韓志有事,又耽誤了一天,直到第三天,詔書才發出。當然,這些事情天子是不會知道的。

詔書到達景陽府的時候已經是九月四日下午,麗州州統名叫杜紀濤,已經年過五十,此人二十歲就開始在龍衛任職,從最普通衛士做起,累功至州統之職,由於行事過於認真,後面又沒有靠山,才被派到麗州這樣偏遠之地。

接到詔書,杜紀濤立即召開齊立,命他快馬趕往富羅縣傳旨,暫時不準處罰江安義,並讓王永慶、王興仁一同侯審。等齊立走了,杜紀濤派人去找御史台觀察使石清樂,石清樂的行蹤麗州府不清楚,但龍衛卻知道,因為按制觀察使到地方後要與龍衛府取得聯繫,並由龍衛府派遣兩名龍衛保護。

等杜紀濤、石清樂到達富羅縣已是九月初八,案子很清楚,石清樂事先便調查得很清楚,大堂之上兩邊一辨,再找證人證實,王永慶低頭認罪,供認是受了顏開辰的挑唆,有意陷害江安義,不過他將所有的罪責都認下,沒有牽連到何銳。王永慶很清楚,只有保住何銳才能保全自己的性命和家人的安全。

王興仁更不堪,見到杜紀濤黑臉一沉便一五一十地招認自己受了顏開辰的蠱惑,暗中指使張、蘇兩家人告狀,與王永慶勾結,意圖陷其與山匪相通,敲詐錢財。

與州府沒權處置官員不同,龍衛兼有監察百官之職,四品以下的官員能先行捉拿。所以杜紀濤下令先將兩王拿下,江安義官復原職,至於最後如何處置,自然通過州府上報給刑部和吏部。

江安義守得雲開霧散氣,重新換回官服,請杜、石兩人到花廳敘話,鄭重謝過兩人的攜手之恩。石清樂笑道:“江大人無須客套,你與我不熟,但我和師本卻是好友,聽他講起過江大人。石某能為江大人這樣的清官能官洗脫冤情,於公於私,於情於理都是件快事。”

杜紀濤不善寒喧,道:“萬歲有旨讓杜某協查此案,現在案情既然已經清楚,杜某還有要事,就不多留了,今日已晚,明日一早,杜某就告辭了。王永慶帶來的官兵,杜某一併帶回。”

江安義接觸過龍衛中人,不說妻子欣菲和思雨等人,就是秦子炎和項氏兄弟給他的感覺都很不錯,所以他並不像其他官員一樣談龍衛而色變。對於杜紀濤的沉默寡言,江安義絲毫不以為意,反而笑道:“杜大人、石大人,你們救江某於水火,讓我免遭杖刑之辱,江某定當回報。”

石清樂有些惱了,道:“江大人,石某知道你有錢,但石某所為皆是出於公心,並不用江大人感謝。”

杜紀濤也黑着臉道:“公然行賄官員,按例當拿問治罪。”

江安義笑道:“兩位大人勿急,江某可不敢以銅臭污了兩人的德行,江某所說的回報是指剿匪之功。”

杜紀濤和石清樂聞言都精神一振,大鄭官員正常是三年一磨勘,考績中上便可獲提升,上上還可擢升。但官員的等級太多,在四品以下,一級便分為四等,從品下、從品上、正品下、正品上,要從從七品下的下縣縣令熬到正五品上的官員理論上要三十六年,人生有三十六年也便到了盡頭,所以絕大多數官員都止步於五六品。

那些能做到四品以上的官員,如果不是背後有大靠山,便都立過大功或者政績突出受到破格擢升,至於進入三品之階,便是朝庭重臣,屈指數來不過數十人而已。再要往上便是丞相了,至於一品,多是虛設,非王公不可得。

官場之中最大的功勞莫過於軍功,不光可以破格擢陞官職,甚至還能到手封爵,朝庭爵位向不輕許於人,大鄭爵分五等:公侯伯子男,即使是最低等的男爵,那也是顯赫的存在,所在州府的刺史逢年過節也要上門拜望。

身在官場,幾乎找不到對陞官沒有興趣的人,江安義是如此,杜紀濤和石清樂自然也是如此。石清樂首先改顏道:“這倒要聽聽。”杜紀濤放下手中的茶盅,站正身子,直直盯着江安義。

“兩位,你們問案時已經知道了,前幾日黃羊寨的山匪下山攻打富羅縣,結果被抓住了。”江安義不好意思說是被自己一個人抓住的。

石清樂立刻明白了,笑道:“江大人的意思是黃羊寨剿匪。”

杜紀濤眼神一亮,他比石清樂的消息更靈通,知道如今化州戰事陷入僵局,原安西大都護朱質樸被調回京都,接任的毅勇伯楊祥亮與西域聯軍膠持不下,最主要的原因據說就是西域聯軍內有青山水寨的元天教餘孽做內應。朝庭對各地的匪患重視起來,政事堂明令各地要肅清匪患,不過山匪水匪多熟悉地形,大軍前去清剿時多聞風而逃,過後又興,官府勞命傷財不見成效。

黃羊寨匪患是麗州境內較大的一股匪患,杜紀濤暗中調查過,知道山上有匪眾五百餘人,不過黃羊寨山勢險峻,道路崎嶇,不適合官兵進剿,再加上清剿是州府的責任,杜紀濤也不能越權。今日聽江安義提起,看來江安義有辦法,杜紀濤問道:“江大人,你有法子剿滅這伙山匪?”

“兩位大人,我審問過賊人,此次下山一共百人,拿獲了八十三名山匪,被殺了七人,路上那位王參軍又抓獲了六人,這兩日秦縣尉帶着衙役又抓住了藏在縣城中的四人,數字一合,正是百人。”

江安義胸有成竹,侃侃談道:“如此一來,山匪下山被抓的消息還沒有傳到黃羊寨,我問過賊人,他們下山是為了搶糧食。王永慶不是帶來了一百多名官兵嗎,如果能讓少部賊人帶隊,後面官兵喬裝改扮混上山,我們極有可能一舉剿滅黃羊寨匪患。”

石清樂書生意氣,一聽喜道:“此計甚好,石某喜讀兵書,兵法中有一計‘瞞天過海’,正與江大人相合。”

杜紀濤思忖了片刻,問道:“上山的官兵不宜過多,要不然會露出破綻。山上還有數百匪人,上山後會不會寡不敵眾反被匪人所滅?”

江安義笑了,道:“我問過那些山匪,匪首名收雷毅洪,原是寧平縣的惡霸,與徐明遠差不多,山上的幾個大頭目都只是些潑皮出身,他們所倚仗的無非是地勢。如果我們能進山寨,不是江某自誇,江某和杜大人以及龍衛的幾名弟兄就能直接將雷毅洪拿下,至於其他烏合之眾,只要饒他們不死,相信必然望風而降。”

杜紀濤聽說過江安義武功了得,細思一下確實可行,當下點頭同意。

第二天,杜紀濤帶着六名手下,和江安義一起化妝成山匪,押運着數十車糧食向黃羊寨行去。江安義與帶隊的山匪約定,只要他們能帶官兵進入山寨,即赦免他們的罪行。隊伍中夾雜着五十名精選出來的官兵,李、馬兩位校尉也在其中,這是立功的機會,兩人不想錯過。至於糧食只是塞滿了稻草的麻袋,隊伍行進得很快。在他們身後十里,秦子炎帶着剩下的七十兵官兵和縣衙的衙役追隨着,準備接應。

一百二十里的路程走了兩天,江安義他們有意在山寨邊休息到天色昏暗,這才在山匪的指引下前往山寨。進入黃羊山,但見山勢雄險,河道天然護衛,天色昏暗中,兩旁山林黑影幢幢,似有無數伏兵。

行至天色完全暗下來,前面出現一條山溝,兩邊高山相夾,溝寬約三丈,盡頭是座石頭寨牆。帶隊的山匪張廣是寨中的小頭目,停住腳步對身旁的江安義道:“大人,前面便是黃羊寨的頭道關門了。”

江安義凝視向寨門望去,藉著寨牆上的火把光亮,江安義見寨牆高約五丈,清一色的巨石砌成,看樣子寬厚不在富羅縣城牆之下。城頭上建着箭樓,有嘍兵巡邏,城門關着,弔橋挑起,看樣子城門前是條山澗。

正在此時,城頭的嘍兵發現了城下的隊伍,高聲喝道:“什麼人,快站住,再往前就放箭了。”

江安義一捅身旁的張廣,示意他上前答話。張廣上前幾步,舉着火把照着自己的臉,高聲回道:“上面是馬老四吧,怎麼連你家張爺都不認識了,快開寨門,咱們回來了。”

城牆上的人認出張廣,笑道:“真是張爺,麻爺呢,看樣子收穫不錯,這就給您開城門。”

城門打開,弔橋放下,江安義示意張廣帶隊快往裡走。剛過了城門,那位馬老四從城牆上迎了下來,笑道:“張爺,雷當家今天還問起你們呢,何三爺昨天就回來了,不過沒找到多少糧食,你們還好吧。”

張廣哪有心答理他,隨口應道:“還行,除了糧食外咱們還搶到了些金銀,準備獻給雷當家。”

大隊人馬默不作聲地從馬老四身邊經過,天色已暗,馬老四看到不少熟面孔,也不疑有他,就這樣,江安義他們輕鬆地進了山寨。